中文导报讯 （记者 京野）“姓氏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想保持自己的样子结婚，可以选择性的夫妻别姓。”6月23日，大量日媒争相拍摄最高法院门口写有以上文字的抗议牌。2018年，三对日本事实婚夫妇曾因要求使用各自本来的姓氏完成法律上的结婚手续，但结婚登记未被受理，因此向日本政府提出家事审判。三年后的这一天，日本最高法院大法庭针对《民法》和《户籍法》规定的夫妇必须使用同一姓氏是否违宪作出审判，继2015年的同样判决后，再度判定夫妇同姓规定“合宪”。这一举动在日本社会引起巨大反响，被认为“性别偏见根深蒂固”，“现代人却生活在120年前的制度里”。其对日本女性的影响和歧视也引起了全世界重量级媒体的关注，获法新社和BBC等诸多报道。

“夫妻同姓”指的是日本现行的婚姻制度中夫妇双方使用同一姓氏的规定，反义词“夫妻别姓”，则指称希望能推动修法，让夫妻双方婚后能维持原本姓氏的运动。日本的“夫妇同姓制度”始于19世纪的明治时代，距今不过一百多年，相比两千六百年的日本历史几乎是沧海一瞬，为何如此难以撼动？

据日本《民法》第 750条的规定，夫妻双方结婚后要改为相同的姓氏。而《户籍法》第 74条也规定，夫妻结婚时必须要选择其中一方的姓氏作为共同姓氏。虽然没有强行要求，但实际上几乎都是由女方改姓。据厚生劳动省统计，2015年度登记结婚的新夫妇中有 96%都是女方改从男方的姓氏，在初次结婚的情况下，此比例更高达97.1%。婚后改从妻子姓氏的日本男性只有最多4%。在日本如果想要要享受有完整法律保障的婚姻制度就必须改姓（在日外国人不在此列），而几乎只有女性单方会因此而遭遇诸如职业生涯，生活阻滞等方面的重大影响，这就是目前该制度遭受质疑的根本之处。

2015年，日本最高法院大法庭第一次判定夫妇同姓规定“合宪”，理由是这一制度已经在日本社会根深蒂固，要求一家人同一个姓氏很合理，而且《民法》第 750条也没有强制要求某一单方必须改姓，所以不存在性别歧视问题。当时参与判决的十五位大法官中，十位认为合宪的皆为男性，五位认为违宪的大法官中，只有两位是男性，剩下三位为女性。在这个做着影响全日本国民重要人生抉择判决的最高法律集团中，女性只占1/5。六年后，当日本最高法院再次做出同一判决时，参与判决的十五位大法官中只有两位为女性，比之前少一位；认为夫妇同姓规定“合宪”的有十一位，比之前多一位。女性比例只占1/6，反而比六年前退步了。

最高法院大法庭的大谷直人裁判长表示，就算考虑六年来社会和国民意识的变化，不认为需要变更之前的判断。但他也强调，“这与是否合乎宪法属于不同维度的问题，是理应在国会讨论判断之事”。认为《民法》第 750条合宪的三名大法官也进行了补充的意见书，提出国会应该要倾听国民意见，回应社会的变化。

1996年，日本曾提出修改《民法》，其中就包括“可选择的夫妇别姓”制，但因自民党反对未能向国会提交法案。2015年在最高法院第一次判定夫妇同姓合宪后，仍不断有人提出类似诉讼。日本虽然男女平等仅排世界一百多名，在发达国家里更是绝无仅有的“重男轻女”孤例，但近年来随着女性参与社会工作越来越多，因结婚改姓而制造的麻烦接连不断，而这种不公由于弱势一方声音的微弱而不受重视。2018年，就此事向日本政府提出损害赔偿诉讼的三对夫妇之一的是Cybozu软件公司社长青野庆久，他是少有的因婚后改随妻子姓而遇到无数不便的男性，这也让一直对女性的遭遇“不敏感”的日本男性首次意识到这是一种歧视和不公。

青野庆久在结婚后，想要保持自己的旧姓青野，来维持职场上的知名度。但因为结婚随妻姓“西端”，他在户籍上和法律登记的名字就是“西端庆久”。除了要像一般结婚后改姓的女性那样把驾照、保险、护照、银行帐户、信用卡上的姓氏全部改成 “西端”，还要应付出国以后护照名和职场名不符的各种麻烦事，极大地影响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认为“改名不仅很花时间，给所有的公共机构造成不必要的负担，万一离婚、再婚，还要全部再来一次甚至几次，不如从源头解决这个麻烦——根本不改姓。”

虽然为了应对海外工作需要，日本外务省设定了在护照上“旧姓并记”，在姓名前加注婚前“旧姓”的方法，但这一独特的规定并不为全世界所同行，还是解决不了麻烦。另外，法律规定日本人和外国人结婚时各自都不必改姓，这对日本本国国民来说是双重标准，而如果想要坚持不改姓而结婚就只能选择无登记的“事实婚”，享受不了完整的法律保障。对于这样明显是立法机构懒政的现状，也是除青野庆久以外剩下几对夫妇的起诉原因。

其实，就像“夫妇别姓”运动口号说的那样，“姓氏是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能保持自己本来的样子结婚？”到底是谁有权力剥夺别人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