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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骏:最后
日期: 21年06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三千院 陈骏

作者案:这是去年写的隔离日记最后一天,略作修饰单独成篇。没想到一年过去了,疫情还是没完没了,如果回去的话还要隔离。

今天是6月21日(2020年),隔离的最后一天。说依依不舍有点装,向往自由是每个正常人的天性。老地主说你住哪个房间啊,将来要挂个牌子“骏骏写隔离日记的地方”。想想也是哦,“骏骏故居”已经被强行拆迁了,“骏骏隔离地”应该保留下来。明天出门的时候要把门牌号码拍下来,免得将来史学家还要考据到底是901还是902。

明天一早,隔离的我悄悄地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只病毒。把行李收拾好以后,我会把桌子整理清爽,把被子叠好,把浴室冲洗一下,把地板打扫干净(隔离期间擦了好几次地板),尽量恢复原样。在日本,住酒店没这个要求,一般租房约定成俗的规矩是租客最后临走的时候要把房子恢复到你来的时候一样,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在京都雪桑的客厅里听她说,她的房子是个老宅,原来的房东是个银行家,住了几十年老头走了老太要搬去公寓住,就把房子卖了。房子签约以后了,老太太还花了几天时间,从上到下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上好地板蜡,然后交出钥匙。最后,老太太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门的把手,鞠了一躬,静静地走了。这个画面很动人,这才叫依依不舍。一个认真对待“最后”的人,想必是完美人生的追求者。

说起“最后”,还有黄桑卖给我一个故事。她有一套房子出租给一个日本大妈好几年了,按时交费相安无事。某天收到一条短信,大妈说,对不起这个月租金晚了几天,最近有点事,我把下个月的也一起付了。黄桑查看了一下银行账号,果然晚了几天,果然交了两个月。没想到这是大妈的临终安排。一个月后,收到大妈外甥女短信,说我阿姨上个月住院开刀,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了。要约个时间来收拾房间。黄桑怕我怀疑她卖假货,特意把短信截屏传给了我。这个故事我是用两张葱油饼换来的。

日常生活里经常会听到一些小故事,让人或感动或感触或感慨或感叹。记得有一次公司里的老三请我喝酒。聊着聊着说到了生与死。他说,有一天他问老婆,假如今天是人生的最后一顿晚餐,你想吃什么。他家有多少存款我不知道,他工资多高持有公司多少股份我是知道的,可是他老婆还是每天早出晚归打零工。他说他老婆想了想说,一碗白米饭一碟酱菜一碗味噌汤,够了。我相信是真的,一个日本乡下人朴实的“最后”想法。

假如今天晚上是你最后的晚餐,你想吃什么呢?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还是一碗豆浆加一根油条?我承认我还没有想好,因为只有一次机会。想好的同学下面留言。

下面这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一说吧。听谁谁谁说的,他爸是抗日老兵。日本人投降后去受降,只见日本兵一个个把枪擦得丈丈亮,上油,再用油纸包好,编号装箱入库,清单上枪支弹药的数目清清楚楚。看不出胜者在收缴战利品,倒像是日常的换防交接。朋友说他老爸给他讲陈年旧事感慨万千,日本人就这样死板地对待人生中的每一次“最后”。

隔离日记,叫隔离笔记或者聊天记录更为贴切,想到啥说啥,就像你去吃饭喝酒前不用备课一样,也不必像做八股文那样起承转合。

其实,无论何时何地日常生活中总有温馨的细节让人感动。譬如昨天,朋友圈出现了这样的图文,是隔离点我每天向她汇报体温的联络人发的:“认领献花:快递小哥送来的只说是6楼的妹妹,房号也没说就快闪了。请哪位漂亮妹妹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给你送上去。献花很美,快来认领哦。”屏幕上闪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友善和关爱。本来她可以写得很简单:鲜花的主人吭一声哦。可是偏不,这样子让我看到以后很想认识这个联络人。

朋友圈里看到她们贴的工作照,这么热的天人人穿着防护服,难过。我质疑并反感强制性隔离,但是对此非常时期之非常措施又有一定程度的谅解,并且无可奈何地接受,当然,对防疫一线人士付出的努力由衷感谢,这绝不是客套话,我亲自为上海这座城市点赞。本来还想说说上海的文明源头在哪里,这话题太大了,是博士论文的题目。

哦,最后有人问我“故居”在哪里,老底子法租界拉菲德路的花园洋房里,就是霞飞路隔壁一条马路,上街沿种满了法国梧桐,秋天那个落叶真是好看。现在我非常想念“故居”强拆前的那个秋天,很后悔没有捡起一片落叶跟“最后”留个影。明天我会发一个“隔离日记终结篇”,做事情么要有始有终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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