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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灏:疫中苦乐(4)毕业典礼被取消的同学们匆匆别离
日期: 2020/08/29 22:28


作者:刘文灏
这篇写于2020.3.15 日田市。
毕业。疫情已有在福冈蔓延的态势,毕业典礼原计划取消,担心了一段时间。
我对这次毕业典礼很是重视,新量身订了套西服,很薄,打版剪裁却很是考究,衬的更加身姿挺拔毫不拖沓。盼着、怕着,很长一段时间心里说不上来的味道。可能是大四时草草做完论文就一头闷到后来的公司,没参加过典礼、没穿过学士服、没照过毕业照,两张破纸还是托同学带回来的。学校名气很小,同学大多都是本地人,闲时常黏在一起,也就没了临别时的酒醉哭闹。毕业的样子,听说过,没见过。再者,也可能是想着这天恐怕是今生最后一次学生的身份,迫于生计定是要回归职场的。散心也好进修也罢,再作全职学生,怕是没了可能。
好在鉴于学校已停课一月,好歹需要与老师道个别,典礼改为在教室小范围举行,一切从简。授证书、庆贺、合影留念、道别,前后不过20分钟,草草地被轰出了学校。


回想刚到日本时,学校提供半年宿舍,我、君豪、名洪还有两个小伙伴一屋。初到异国他乡生活,所有困难一起熬过,感情最为深厚。我喜好清静,受不得半点吵闹,没住满半年就搬出来了,名洪离不开我,也跟着租在同一公寓,楼上楼下。君豪家境殷实些,租了个条件更好的,离我们不远,走路两三分钟也到了,半年前去了鸣门。相处期间,不时就会找个借口,轮着到各家打打牙祭。后来又与来日晚些同在一班上课的东东相熟,也住在同公寓,关系近了不少。
典礼后名洪兴趣缺缺地回去睡觉了,和东东吃了顿廉价寿司,去天神、中洲、几处神社拍了拍照片,看他一直心事重重便回了。走到家门口的河边,拉着要坐坐,平时寡言的东东像是醉酒的失意者,一说说到了天黑,无非各种苦楚。相同的境遇也经历过,深知此时鼓励的话与下体排气无异,静静地任他宣泄。

晚间几个好友来道别,简单地炒了几个菜招待。席间互邀归国后来各自家乡相见,更多的是询问步入社会的经验,胡乱扯了扯,不忘劝告要活出自己的样子…… 就让众人早些散去了。和我当初一样,心中差不多明明已有答案,还逢人就爱求教,其实就是想得到一个认同罢了。对于他人的观点,阅历不到领会不出、认同不了,等领会时多已是事后了。回头想想,真正刀山火海趟出的经验,哪那么容易寥寥几句传授?无非模仿长辈,出于关爱提点少走弯路,而弯路何止千万条,从一条迈向另一条又有什么意义?!

听闻我送了客,东东拎着两提啤酒找我。晚宴的人都相识,东东不想见人,剩菜倒是不嫌弃,没一会儿就只剩几个光盘子了。又打开电脑挑了个NHK拍的“731”纪录片,我虽看过也没开口,由他开心。相对静默,喝着,看着,隔壁的东北小情侣卖命地运动着,床咯吱吱不停地响,不知在隔壁的日本老太今天有没有敲墙。酒喝完又要去买,凑出俩人身上所有的钱,多一份毛豆都不舍得,一直到天亮。纪录片看了一部又一部,最后甚至像毕业前的一大段时间一样,看起了文献,看得发笑,遇到不懂的词句照往常一样互道“傻逼”,急切地争着谁查得既快又准。其实酒量都不好,那夜喝了一整瓶黑方、两瓶香槟、40多瓶麒麟啤酒,一丝踌躇、一丝倦怠,没哭、没闹、甚至没有醉意。

留日的或像名洪,贷款留学,迫于经济压力,没日没夜地打工,只顾“时给”,什么苦做什么,搞得面黄肌瘦。怕被歧视,辛苦攒下一些钱,又搞来一堆奢侈品或是古怪的嗜好包装自己,生活一塌糊涂,身上总是带着臭臭的味道;又或像东东,没去过太宰府,没见过福冈塔,住所、学校、超市三点一线。没有社交,终日闷在屋里看书、打游戏,与超市只隔两个街口,每次采购恨不得都划走我半个冰箱帮他贮藏;再有像君豪一般沉迷二次元,各色模型、手办摆了一屋,连毛片儿都要看动画的。对新生文化不甚了解,只觉扭曲心智,除君豪外此类人未再结交过一二。

我在屋子里待久了就会烦闷,九州处处皆景,即便不去远游,闲暇时也会带上书本,或海滩或山顶,一呆就是一天。幸得一年前结识了玉唯,志趣相投,常结伴看海登岛四处游历,不至于那么寂寞。玉唯曾在游轮上工作了两年,虽辛苦,却随船游历了大半个地球。我也曾带姥爷乘游轮去过韩国,萌生过登船工作的念头,无奈顾忌太多。难得遇见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人,不免心生敬佩。计划了一次毕业旅行算作道别,一改看海转奔山林,先是去了叶老师讲解过的大分县日田市日本最大学塾古迹“咸宜园”,闭目感受古时学子潜心学问。后又漫步山谷,探寻瀑布。途中巧遇野外露天混浴温泉,玩笑着邀请玉唯共浴,换来一阵娇羞,随风的长发很是好看。心中自未有过猥琐之意,只是因没曾有缘体验日本混浴文化而有些小小遗憾,投过料金,只泡了泡脚就又匆匆赶路了。那日谷间寒风呼啸,似催促众人别离,山中老店的怀石料理也不免叫人食不知味。

四处结交,意在拓展人脉。旧时好友大多已经留学归来四地发展或安居海外,留在身旁的寥寥无几,每每提及轶事新交,叹呼精彩,心慕手追。留日两年,人际关系简单明了,又少了利益往来,放松下来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可惜年龄大了几岁,放眼尽是象牙塔中的孩子,好学的只顾啃读书本,未见大才;好玩的,也难玩出什么风雅。

两年朝夕相处,扶持照顾,情谊深厚,疫情当前又需别离。好在众人前程远大,愿再见时风光无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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