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丁尚彪
1948年,父亲被工友拉去聚会,酒足饭饱后发给每人一张表,填上名字上交后,就算参加了国民党。
没过一年,上海解放,父亲因此被戴上“历史反革命分子”帽子。从此厄运连连,株连九族。
1970年我15岁,因家庭出身问题被迫提前下放到贫穷的安徽淮北插队落户。我拼命劳动,希望用汗水洗刷掉政治的黑色胎记。由于表现突出,获公社优秀共青团员,县优秀知青荣誉。却因出身的原罪没资格参军、招生、招工。母亲找到在省劳动局当领导的老邻居求救。他介绍我去找县委副书记。
我带上农村的麻油、花生等土特产 ,趁着夜色溜进县委大院,找到权高位重的县太爷家。得知来意,他先问什么家庭出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好老实交代。他无奈地说:“我帮你会有政治后果。你如出身好,我县有北大复旦招生名额,你想去哪所大学我都有权送你去。”我幼稚地说自己劳动表现很好。他坦率地说:“那些我都可以帮你写,但你的家庭出身改不了。整个地区六个县,每年只有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名额,但必须是党员。”
他提醒我必须在政治上脱离家庭才有前途,但我这样的狗崽子,入党比登月还难。死马当活马医,我厚着脸皮给队长、书记送香烟老酒申请入党。支部同意后,报公社党委外调审查,但父亲工厂的回复将梦想砸得粉碎。
后来被招工到县城后担任厂团支部书记,我仍想摆脱压在身上的十字架,旧梦新做。但外调函再次击碎梦想。
回上海后,追梦情未了,也一直受组织培养。1989年去日本留学,才梦断东瀛。
移民来美成为新公民后,今年首次参加选举。区长候选者有位华人,是皇后区百年来首位华人参选者。他不仅是上海老乡,更是留学日本的同辈。 因此很想过一把公民权的瘾,尝一下主人公的味,投一张神圣的票,受一次民主的洗礼。
于是跃跃欲试等6月23日的选举日。但一直没有收到选举资料,我对选举程序浑然无知。眼看日期将近,又不懂英语,只好心急火燎地到处向老移民打听,谁知许多入籍十几年的老华侨竟从不投票,一问三不知,真是问道于盲。
网上查看,全是民主党候选人,毫无党派激烈竞争的火药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朋友圈却紧锣密鼓地催大家投票。情急之下,鼓足勇气给311打电话,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找个翻译,又说不用去投票。 搞得六神无主,晕头转向。
朋友带我去法拉盛图书馆门口,那里有各族裔选举咨询台。问华人服务台为何全是民主党,答纽约是民主党一统天下。我想其他党派都被吓跑了吧。他热情地带我去附近小学参加预先投票。结果查出我是无党派,没资格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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悻悻然出来后,朋友拿出一张表格让我填。签名后说恭喜你成民主党员,下次就可投票了。我一头雾水,还没开会宣誓进组织呢,追求一辈子的入党梦,竟这么简单地实现啦?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突然想起父亲也是这么稀里糊涂入党的,吓得连忙拉着朋友要退回表格,坚决不参加任何党派,他问清缘由后笑弯了腰。盛情难却之下,只好拉他合影作为证据。
我心有余悸地对他说:今后政局变动,我被打成“反革命驴派分子”,你可要为我作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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