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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炜:异样人生亦是独一无二
日期: 16年09月4期
——读芥川奖作品《便利店人生》有感

中文导报 一周话题
晴海观 黄文炜

日本36岁的实力派女作家村田沙耶香凭借小说《便利店人生》荣膺今年的第155届芥川奖。这是一部内涵十分丰富的优秀作品,因描写十分细腻,让人易于身临其境,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沉重感。不过作品的字里行间又交织着让人又想笑又想哭的幽默。

大而言之,小说展现了日本社会的时代特征和有着独特精神世界的弱势群体的生态。

小说的背景舞台是日本无处不在的便利店。日本全国有五万好几千家便利店,每个月有多达14亿的客流量。便利店正是日本社会的浓缩,没有个性就是便利店的个性,它什么都有,又什么都不突出,可以说是一种比较呆板、按部就班的存在方式,但它与人们的生活又是息息相关的。便利店的食品大多是快餐和保存食品,因此曾被指“破坏了饮食文化”,但是24小时能提供快餐和饭团,这又成了便利店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部小说几乎可成日本便利店的“业务指南”,日本社会的精细分工、日本企业的严谨体现在便利店里。通过主人公的工作体验我们可以得知便利店的工作流程,进货、商品陈列、减价等都有一定的规矩,雨天和晴天,商品的销售风向不同……

记得十几年前刚来日本时,总觉得便利店物价贵,若不是迫不得已不到便利店买东西。不过近年来,便利店有了显著的进化。食品丰富了,有些精致的点心只有便利店才买得到,在便利店可以取款、买演唱会的门票、交水电煤气保险费用、预订书籍、喝现磨的咖啡……便利,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日本社会像便利店一样,分工精细、按照一定章法运转,亦像便利店一样,悄悄地进化。外界总说日本经济衰退,但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便利店一直繁荣着。

日本的社会,正是在无数的“便利店人”支撑下运转着的。“便利店人”中打短工的多,许多留学生在日本打的第一份工就是便利店,收入不多,工作看起来有些单调,说的日语就那么几句,但便利店是很有包容性的,常常可以看到便利店的柜台前站着数名肤色不同的店员,大家微笑的温度有微妙的差别……但同样在日式服务的光圈中闪亮着。

当然,小说的重点还在于描写“便利店人”。小说的主人公古仓惠子在便利店工作了18年,除了便利店她没有安身之地。由此,产生一个与普通人迥异的非寻常的“便利店人”。她的人生是异样的,因笨手笨脚而度日艰苦,却有着与众不同的世界观,与就职、结婚等普通的价值观苦苦抗争。她又努力在讨好周围的人,学习别人的讲话方式,努力向正常人靠拢,很多时候是为他人而活。

作者村田沙耶香坦承自己出道后的作品大多描绘有着内向性格的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村田本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在便利店打工,至今每周在便利店工作三天,作者对便利店充满感情:“我从小就很笨拙,做什么都不行,是便利店让我感到自己能做点事情。便利店是我第一个能认真工作的地方。”看来作者多少把切身感受融入到小说人物中。

主人公惠子甚至有一种类似于心理发育障碍的症状,小时候为了阻止打架的同学,竟然用铲子去劈人。她应是属于弱势群体,性格过于呆板,这也是一些日本人极端个性的放大。惠子的日子规律而单调,她不会做菜,只会水煮蔬菜加酱油。同时她又表现出一种黑色幽默,她觉得自己“养着”同居人,把给对方食物称为“提供饲料”,把男女之间的情事叫做“交尾”。从某种角度说,世界在她眼里其实很单纯,大家都是拼命生存的动物。

顺便说一下,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惠子的便利店同事、同居人——白羽。白羽有着严重的男尊女卑思想,心理阴暗,有着可笑的自负、自命不凡,看不起周边的人,言语刻薄,似乎他才是不可救药的,阴暗得让人惊心。但惠子与他不同,她虽然有着“社会不适应症”,但仍竭尽全力要成为正常运转社会中的一颗小小齿轮。这是作品展示的积极意义。

就业、结婚、生子,这些普通人该做的事,对于惠子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经过了一系列挫折,她最终还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存空间只能是便利店,每天说同样的话,用同样的态度接待客人,妥善地卖出应季商品,获得周围人的认可,这是自己唯一的生存方式。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作品表现出了当代社会利用看不见的规则排除异己的沉闷。世人对于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异常者总是冷眼相待。小说所给人的启示是深刻的,读者应各有感悟和判断。

哪怕是异样的“便利店人生”也是独一无二的,很多人就是在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中过着不断重复的日子,寻找夹缝中的快乐而度过一生。世上的职业是平等的,生存方式没有高低之分,而且每个人都需要安身之地,所以希望这个世界对“变质者”多一些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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