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 兰
去年12月底,去马来西亚旅游了一星期。非常有收获的一次旅行。
回来之后才发现,我已经十年左右没有真正地海外旅行了(以后争取每年走一个国家)。
还有一个发现是,我以前去的都是发达国家和贫困国家,而发展中国家,一个也没看过。
去马来西亚很有收获的一点就是,看到了一个发展中国家的样子。
中国也是发展中国家,但因为无法把握距离感,很难客观地看。而这时,马来西亚便成为一个参照系。
趣味盎然地发现了好些发展中国家的共同点:厕所有异味;女人着装较艳丽;对儿童在公共场合的举止规训不很严厉……
最意外的收获是萌生了对伊斯兰艺术的敬佩。
看了吉隆坡城里的那些伊斯兰教堂,恍然明白了我为什么对佛教寺院无动于衷。伊斯兰教堂的简洁在于色彩和线条——只有天空的蓝与白;没有雕像,只有几何图形和直线。我突然明白了,这种对简洁的极端追求,是一种强烈的意志的体现。只有对信仰真正执着的人,才能保持对简洁的如此强烈的追求。
与此相比,以为佛像雕得越多便会有越多的菩萨来保佑的那些民间信仰,显得多么世俗而低级(当然也就无害,因为只有那个程度)。如果是对信仰这个问题稍稍思考过的人,应该明白伊斯兰教的坚决不做神像是多么合理——从信仰的超越性原理来看。伊斯兰民族,是真正把信仰当作一个问题来思考过的民族;而中国人日本人以至印度人这些热衷于造神像的民族,可以断言,肯定没把信仰真正当回事儿(当然,为了世界和平,这很好很好)。
在吉隆坡呆了四天,用了两天时间泡在国家博物馆,看马来西亚作为一个国家的历史说明。秉持多民族平等的国家,博物馆的说明文字应该是无可挑剔的;不过,我还是在意“马来西亚共产党的恐怖活动”的表达方式。
为了理解这段历史,在回大阪的飞机上,6小时航程,一直在读马来西亚华人作家黄锦树的书。他执着地写马来西亚共产党的历史。富裕的华人子弟,为反抗英国殖民者,反抗日本统治者,深入密林,投身共产主义运动。外部围剿,内部整肃。热带密林中的残酷命运。那不是后来到大陆来投资的“南洋华侨”,是完全另一类的华人。
黄锦树,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华语作家,在大陆应该有更多的读者。
去马来西亚旅游,最大的“知性”收获,是切实地感受到了“亚洲中产阶层”的存在。
中产阶层的形成、都市化、产业化、近代化,这些相互关联的近义词,正可以用来描绘今天的东亚、东南亚以及南亚。
在槟榔岛,看到那么多亚洲人一家老小在海滨度过新年假期,让人感叹亚洲人在确切地向西方生活方式靠近。
在吉隆坡,看到穿纱丽的戴头巾的各色女人们带着孩子闲逛百货公司,让人明白地看到中产阶层已经扩展到南亚。
在近代以后的很长时期里,在非西方国家中,只有日本学西方学得像样。
与别的亚洲国家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以至日本人都以为他们不再是亚洲国家了。虽然至今日本依然是亚洲无容置疑的优等生;但是,这第一名与第二名之后,距离是在不断地缩小。
这个事实,很多日本人还没有真正理解,也还没有从心理上调整过来。
如果中国人有过“天朝梦”的话,那么,日本人也有“唯一梦”(唯一成功地实现现代化的非西方民族)。
这“唯一”之梦,就是日本与亚洲的心理距离,也是日本人的优越感的根本依据。回到日本之后,跟朋友聊天时提到这个感想,她说,对嘛,只要是人,都会成功地近代化,才不只是日本人呢。
我笑了,想了想说,或许可以说,只要有适当的条件,现代化都会成功的,与人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