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院

陈骏　　

30年前，刚刚参加革命工作的时候，改革伊始，百废待兴。出国热正在发酵升温，有钱的没钱的有才的没才的都在背英文考托福。眼看着老同学新同事削尖脑袋想出国的样子很不以为然，我不喜欢随大流。有个同事为了出国，甚至和老公大打出手，还厚着脸皮到处借钱考托福，这个末代工农兵大学生看看我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七分妒忌三分不解，她说有张像你这样的文凭就好了，她说要通过奋斗也就去美国留学来改变自己的后半生运行轨迹。虽说那时我确实很不在乎出国留学，但是我也想出去看看世界的，我很乐观的对同事说，10年后出国旅游将是寻常事。现在看来我的预言大致上还算准足。记得我很无聊的时候还和同事们计算，一个人赚了多少钱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开足想象力的马达，我当时的中国梦是这样的：每天住宾馆每顿上饭馆，这样算一下对于几十元工资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了。万万没想到，后来我阴差阳错来到了日本，赚的是日元，每天住宾馆（不能是五星的）每顿上饭馆（不吃山珍海味）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转眼大学毕业30周年了。10周年的时候兄弟们还在穷奔波，20周年已奔小康，有人喊了几声聚聚吧，终于还是没有浪头。几年前借因头入学30周年搞了一次聚会，海外的同学基本缺席，国内的同学本来也就经常碰头的，聚会也不过就是多喝几杯而已。想炫耀的没有机会，想吐槽的没有缘由。今年元旦过后，几个起劲的同学开始策划毕业30周年大聚会，尽管已经有世界各地的同学相应表示，一定要到场摸摸老班长的狮子头，策划者还是煽情地说，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如此大规模的相聚，机不可失哦。其实我还是很乐观的，60周年聚会可能会有柱着拐杖的甚至坐着轮椅的或者已经不能出席的，40周年50周年还是大有希望的，那时候很多人退休了正无所事事。看微信上日日夜夜有人吃饱饭接力聊天，忽然发觉，人的本性真是难改，当年整天在宿舍里打牌娱乐看闲书不务正业的，到如今还是微博微信QQ上活跃的主，学霸依然闷声勿响。牵头聚会的同学让我找点怀旧的老文章，翻箱倒柜找出一些不堪入目的文字，想想贴出去肯定要被人家扔砖头的。在把自己的旧文章贴出去之前，先要重复一遍自己的名言打打精神：砖头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30年后你在哪里？经常有人问我退休后在哪里养老等死。中国或者日本，答案其实很简单的，也是唯一的。但是我现在知道话不能说死，要留有余地。30年后的事情说不准，几年前写过一篇《我的2020》，已经发挥了我的想象力最大值。我向来乐观并且继续乐观，万一家乡的天空变蓝了黄浦江的水也变甜了呢？万一西朝鲜新闻自由了允许我胡说八道了呢？与其空想将来，不如决断当今。其实去年一直纠结我的问题是，一边是一堆钱，一边是一堆时间。你选择哪样？这堆钱可能大大多余我现在的存款，足够我在高级养老院里苟延残喘。这堆时间超过我有生以来所有假期的总和，足以游山玩水走遍全球。脑子清爽的时候我明白解决这个问题是如何找到一个最佳平衡点，赚钱白相两不误。换换活法或者换换脑筋是必须的，我的想法还在与时俱进至少说明我的心理年龄还很年轻还不是一只老顽固。最后说说，前几天我受到的一个思维冲击是，我们从小被教育要“今日事今日毕”，并把它作为人品的指标。忽然看到洋人的名言： 如果这件事明天可以做，就放到明天吧。轻轻一句话就颠覆了我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一块人生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