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细说大河剧

   ——风云变幻的《葵：德川三代》

■ 刘 晨

回顾看过的众多部日本大河剧，《葵：德川三代》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西元1598年一代枭雄丰臣秀吉病逝，留下孤儿寡母文武不合强敌环伺举步维艰的飘摇政权；两年之后分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将天下势力一分为二的德川家康与石田三成决战于关原，家康胜者通吃；三年后家康就任征夷大将军，于江户开幕，正式接管天下大权，史称“江户幕府”；1615年通过冬夏二阵最终消灭丰臣氏势力，至此天下大定，遂休兵息战，当年改元“元和”，史称“元和偃武”；次年功德圆满的家康溘然长逝，享年75岁。家康开幕以来，江户幕府历经265年，得传十五代，至明治元年大政奉还为止再无战国一般纷乱争端。

上面一段，现如今大概是一般中国年轻人也多半耳熟能详的日本史上最重要也最波澜壮阔的内容之一。日本中世以来的全面动乱持续了近百年，即使是通过征服与联合完成表面统一的丰臣政权也远未消除纷争的隐患；侵朝战争不仅造成了军事实力上的此消彼长，更使得政权内部文武两派的矛盾空前激化。强人秀吉死去之后日本究竟会走向何方实际上是当时异常复杂的问题。NHK大河剧《葵德川三代》（中译名《新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便是以德川家康顺水推舟改朝换代并最终打破战乱死结治乱为治这段历史为中心展开的历史画卷。

《葵》剧的首个亮点在于对石田三成的塑造。正史或野史之中要么将其描述为扰乱天下的乱臣贼子要么就是忠心护主的乱世名臣，然而在剧中我们则看到了一个话锋犀利却也不顾细节、敢想敢做却也行为幼稚、真诚待人却也自视清高、头脑清晰却最终棋差一招的丰满形象。剧中旁白人——水户黄门光圀评价其为“忠义之士”，而以区区之位主导了堪称日本前近代最大战役的关原合战西军一方，甚至“险些”获胜，这绝非宵小之辈所能为也。

当然，全剧的主角还是老狐狸家康。当初放映的时候因为剧中对于家康“啃指甲”的习惯刻画过于频繁，甚至有人投诉到NHK说吃饭的时候观看引起不适。出演家康的演员津川雅彦对此回应：这种边吃饭边看大河剧的行为还是改一改的好，霸气得有些可爱。在剧中津川的演技也同样霸气十足，无论是面对朝臣质疑时的不怒自威、处理敏感问题时的圆滑无赖、行军作战时的气定神闲，还是面对子孙妻妾时的温柔和蔼、教育儿子秀忠时的恩威并施，将一个改天换地的天下霸主塑造得淋漓尽致。家康这一角色在无数的历史剧中登场，多位知名演员出演，但唯有该剧中津川塑造的家康最为接近人们对于历史中这位天下人的印象。当然，饰演家康儿子、二代将军秀忠的演员西田敏行也是知名的老戏骨，在他的生动诠释下，能力有限但认真拼命、严肃对待身为将军职责的同时深爱家人的二代将军形象呼之欲出。两位大家在剧中共同演绎出了许多精彩的情节，让笔者尤其印象深刻的时家康临终一幕：家康让秀忠为自己击日本鼓聊以慰藉，残阳里空灵寂寥的鼓声每响一声，安静的空气仿佛都要战栗一下；彼方家康于纯白的卧榻之中安详闭目、气息渐轻，秀忠于旁泪眼朦胧，仿佛鼓声可以延续这位天下人最后的余晖。那一刻，笔者似乎突然领悟了日本文化之中那叫做“闲寂”的部分。

有日本网友评价这是一部关于“风云儿”的历史剧，的确，除了家康与对手三成之外，该剧涉及上至秀吉去世下到四代将军家纲诞生四十余年的风云时代中数以百计的历史形象，功成名就者如家康秀忠、虽败犹荣者如石田三成大谷吉继、奋力一击者如萨摩岛津、随波逐流者如毛利一族、晚节不保者如本多正纯、战战兢兢者如伊达政宗，宛如一幅对于时代的全景绘图，若拿来放大镜细细观之，每个登场人物都栩栩如生。放映全年的大河剧模式让我们看这些风云之子登场演出、博得满堂掌声、然后转身谢幕，后继者鱼贯而出、新一轮大幕徐徐开启。恍惚之间，我们似乎坐在椅子上进行了一次追述历史的时间旅行，看枭雄斗乱世，看英雄争天下，看是非成败转头空，看青山依旧，夕阳常红 。可叹否，岁月无情，春秋常替，少年马上过，世平白发生。

全剧最终，三代将军家光终成一代霸主，重臣簇拥，山呼千秋万岁。时代在前进，历史也在不断被书写，然而故事却只能讲到这里。缓过神来，呼朋唤友，斟上一杯浊酒。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