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综合消息(记者 李春雁)12月5日,时值年末,网上有问卷调查“2005年哪些新闻令你难忘”,引起了人们关注。一网友的回答让人心中泣血:“中国矿难!是啊,矿难、矿难、还是矿难,11月27日黑龙江矿难临头,171名矿工命殒;12月2日河南矿难再起,42人身亡;紧接着12月2日贵州水城县煤矿瓦斯爆炸,16名矿工又离人间……矿难接二连三,刺激着我们的眼球,考验着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然而,这位网友没有想到,就在人们为一周内接二连三的矿难震惊,为219名矿工遇难而颤栗的时候,噩耗再次传来。12月6日,河北省唐山市开平区刘官屯煤矿井下再爆,死亡和失踪人数高达108人,搜救工作正在进行;12月8日,吉林省长春市双阳区长岭煤矿又发生透水事故,6名矿工被困井底,生死不明。至此,中国矿难已让世人瞠目结舌,让国人出离愤怒。
一年矿难回顾──
温家宝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12月9日,正在斯洛伐克访问的中国总理温家宝,在回答记者提出中国不断发生的矿难问题时,由衷地说“我现在一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胆”。无怪乎总理要“一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胆”,因为2005年绝对是中国,也是世界煤矿史上最黑暗的一年。
以年初2月14日发生在辽宁阜新的孙家湾煤矿瓦斯爆炸、死亡214人的特大矿难为开端,一年以来,中国矿产业继续成为全球同类事故中死亡人数最多,事故发生最密集的行业。据中国官方数据,今年1到10月,煤矿企业一次死亡10人以上的特大事故就发生47起,死亡1291人,同比增加16起、634人;一次死亡30人以上的特别重大事故8起,死亡640人,同比增加4起、386人──这使中国煤矿成了世界上最危险的,超越战争区域的高危场所。2004年,中国共有6000名矿工死于事故,更有境外机构估计这一数字有可能高达两万。此外,中国多处小煤矿过度开采,造成地表塌陷,除了煤矿之外,煤矿附近的很多民宅也不再安全。
矿难伴随着2005年同步走进中国社会。继2004年12月31日湖南郴州市珍珠岭煤矿瓦斯事故造成10人死亡,今年1月12日,河南一个体煤矿井下发生瓦斯燃烧造成10人死亡;1月18日,重庆云华煤业有限公司瓦斯突出事故,12人死亡;2月15日,云南曲靖非法煤矿发生的瓦斯爆炸事故27人死亡。
最让人心惊的是2月14日辽宁阜新矿业集团孙家湾煤矿发生特大瓦斯事故,造成214人死亡。2月14日,正是农历大年初六,也是西方的情人节。正当人们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温馨之中,中国最早的煤矿区,东北煤电之城阜新孙家湾矿一声巨响,瓦斯爆炸,214名矿工丧生在200多米深的地下矿坑中。这是1949年建国以来死伤最大的煤矿事故。噩耗震惊了世界。事后国务院决定主管辽宁省工业和安全生产工作的副省长刘国强停职检查。
但后矿难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来。3月19日,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白堂乡细水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69人死亡。7月11日凌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阜康市神龙煤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83名矿工遇难。8月7日,广东省兴宁市大兴煤矿发生特别重大透水事故,又有123名矿工命亡。矿难引起了全国一片声讨之声,并再传胡温震怒,誓言严惩祸首真凶。
但胡温话音未落,11月11日,内蒙古乌海市巴音赛煤焦有限公司煤矿发生瓦斯爆炸,19名井下矿工中有16人遇难。11月18日,贵州省六盘水市沙沟煤矿发生瓦斯爆炸,16名矿工死亡。黑龙江七台河东风煤矿在11月27日再次发生爆炸事故,造成171人遇难。12月2日,贵州六盘水市仲河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16人死亡。12月7日河北唐山刘官屯煤矿发生瓦斯爆炸,这起事故已经造成90人遇难,还有18人下落不明。
矿难背后的真实──
官商疯狂敛财 矿工拿命赌明天
几乎所有的矿难,发生后都循着相同的解决模式:事故发生──矿主逃亡──总理或主管领导震怒──调查组介入──国家掏钱赔偿──最后责任人或被抓,或杳无声息。也就是说,每一起矿难的背后都是一个官煤勾结,疯狂敛财草菅人命,矿工为生存拿命赌明天的黑幕背景。
刚刚发生的河北省唐山市刘官屯煤矿特大瓦斯爆炸事故,108名矿工为此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但事后发现,这起悲剧仅仅因为矿主利欲熏心,因为官员“对其放任”,就荒唐地要了108人的命。刘官屯煤矿由唐山市所属的地方煤矿改制成为私营煤矿,2004年转手给现在的矿主。由于安全问题,该矿基建一直未被批准,更没有取得煤炭生产许可证、安全生产许可证和工商营业执照。2005年7月18日,河北省煤矿安全生产监察局还向该矿下达了责令停止生产的通知。但该矿一直处在“生产进行时”,当地官员一直明知不问。
广东省梅州市大兴煤矿8.7特别重大透水事故,事故背后的官商勾结的腐败现象也大白于天下。在发生123人被困井下的特大煤矿事故后,矿主曾云高等10多名大兴煤矿负责人失踪。39岁的曾云高留给同村人最后的突出记忆是在今年春节,当时曾云高在家中大摆宴席。一位村民说,她曾经点过数,来的都是当官的,小车有130多辆,塞满了周边狭窄的村道。大兴煤矿出事前曾多次被勒令停产整顿甚至关闭,但最终都“轻松”过关。
10月10日,山西省临汾市汾西县团柏乡发生透水事故,10人遇难。当地人对没有合法手续的矿井简称“黑口子”。面对媒体采访,值班干部显得非常尴尬,“我们乡镇干部最可怜,哪能管得了黑口子,这些都是公检法等实权部门开的,谁能惹得起?”乡干部无奈地说:“不管的话最多丢官,管的话可能就要坐牢。”普通老百姓谁敢开“黑口子”──像这个“黑口子”有上百米深,一天能出好几百吨煤,一般百姓没有这个投资能力。山西省11个市,共有正规煤矿4600多座,保守地说,“黑口子”的数量也有4000多个。
胡温高调治人祸──
上令下不行
矿难频发,中央政府为此伤透了脑筋,想尽了办法。
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在广东大兴矿难后采取的两项措施:
1、煤矿负责人与矿工一同下井。年中中国发改委和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联合发出规定,煤矿负责人必须与矿工一起下井。然而中央政令已出,矿难仍此起彼伏,遇难者中却从没有出现过矿主或矿领导的影子。上令下不行,已是现在中国政府难以掩饰的尴尬。
2、清理官煤勾结。8月22日,国务院办公厅向全国发出了《关于坚决整顿关闭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例和非法煤矿的紧急通知》,规定对所有不合格煤矿只给予一次停产整顿机会,停产整顿最后期限不得超过今年年底。凡已经投资入股煤矿(依法购买上市公司股票的除外)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国有企业负责人在9月22日前,必须撤出投资,逾期不撤出煤矿投资的官员一律免职。官煤勾结、权钱交易,是中国矿难不止的根源之一。据报道,全国已有4578名官员报告了煤矿的入股情况,这些官员拥有的股份共价值6.53亿元。官员权力寻租,老板花钱买路,结成利益共同体,制造了无数的安全隐患,吞噬了众多矿工的鲜活生命。
9.22大限过后,中央对各地官煤勾结问题展开清查,发现要彻底扭转煤矿安全生产困局,仅仅指指望“撤资令”是不够的,因为官煤勾结,权力与资本、官员与不法矿主之间,已经通过巨额利润建立起种种复杂的利益裙带关系。随着监察力度的加强,官煤勾结的形式日益隐蔽,以公务员身份直接投资入股办矿的现象越来越少,有的官员是以权力入暗股,靠不成文的“干股”分红,有的官员则以家属、亲属、朋友的名义间接入股,清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回首2005,但见日历上写满了中国矿工的悲怆。在一条条倒下的生命背后写满了“人祸”两字。中国矿难频频,引发起了社会各界广泛讨论。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教授提出,现在中国面临的很多具体问题,其重要的根源之一在于经济增长模式或者工业化道路问题,矿难频发就是一例。他认为,由于中国采取了粗放型经济增长模式,对能源需求暴增,而中国能源主要依靠的煤炭,大概有40%的煤矿安全不达标,矿难发生就在所难免了。他承认有执法不严的原因,但要真正解决矿难问题,除在执法方面加强努力之外,经济增长方式一定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