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阪）虞 奔

   但凡出门在外的中国人都对中国的节日有着不可割舍的思念。小时候我喜欢过中国节日是因为可以吃到平时被看为奢侈的花花绿绿的糖果。长大了回家过节是为了多陪陪年迈的母亲，减轻隐藏在内心多年来的内疚。
   我家兄弟姐妹多，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在家里我永远不是最受父母宠爱的那一个，亲戚朋友也不会在意我的存在。在上大学之前一直以为在这个家庭我是多余的，故而父母的感情也特别冷淡。记得那年高考前夕，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寒窗苦读、挑灯夜战，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发榜的那天顺利地拿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入学通知书。当我捧着那张“录取书”跑回家里，面对我的兴奋和激动的是母亲无奈的眼神和父亲苍白的脸。“孩啊，年底你大哥要成亲，家里仅有的一些钱给你大哥准备婚事了，你就放弃上大学的念头吧，咱们供不起啊。”短短的几句话把我多年来的愿望一扫而空，积压在心里的怨愤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歇斯底里地对父亲吼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把我当做自已的小孩，我永远恨你们！”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当时惟一想的就是出去挣钱，上大学，离开那个可恶的家。后来的几天是在同学家里度过的，没有回家。就在大学交学费截止的前一天晚上，小妹来到我的住处，递上了一封包得严严的信筒，嘟噜着：“爸爸和妈妈商量了，咱家也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能有你一个也不容易，大哥的婚事可以拖到明年再办，这钱你先用上。”我竟然理直气壮地对小妹说“爸妈终于想通啦。”小妹临走时狠狠瞪了我一眼。
   接下来的四年凭着这笔钱和家里偶尔寄来的很少的生活费使我实现了上大学的梦想。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家公司，东渡来日，事业也算是一帆风顺。那几年就是回家也不会呆很长，总认为是自己的力量才会有今天的生活，和父母的交流也变得更少了。
   二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突然接到大哥电话说父亲病危，匆匆订了机票。踏进那个久违了的家，父亲躺在那张自我有记忆时就在这个屋子里放着的硬冷的床上，曾经怨恨过的脸变得更让我陌生。“回来啦，我让他们不要叫你的，怕影响你工作……”“应该回来的。”我客套得像一个下级对上级。那次的交谈成了我和父亲在今世最后一次交流了，没过几天父亲去世了。送葬那天兄弟姐妹都来了，小妹忍不往对我哽咽道：“其实爸爸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的，自从那年为了你上大学把大哥的婚事推迟以后，女方一生气把这门婚事给拒绝了。父亲觉得对不起大哥，起早贪黑地挣钱，为了能让大哥快点成婚，也可以给你寄点生活费，让你安心学业。最后由于过度劳累而得了病。”从小妹手中接过家里惟一仅有的一张全家福，后面是父亲的字迹“你们每个都是我最疼爱的！”那一?x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无地自容，为了自己的一个梦想，竟然可以自私残忍地去伤害一个叫“亲情”的东西。多好的父亲啊，从此不会再有了。人永远是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为了这份内疚，以后的几年，每年过节我都尽早抽空回家。我可以用金钱去给母亲买上很多物质上的东西，但却永远也买不回那份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