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 兰
多年前,还在念研究生的时候,做过一次课堂报告∶秋瑾为什么被变成了夏瑜?
接受过高中教育的中国人都知道,鲁迅小说《药》里的主人公夏瑜就是秋瑾。既然夏瑜就是秋瑾,可为什么夏瑜是男性呢?鲁迅为什么要在小说里给革命家做变性手术呢?这个问题缠绕了我很多年。没有人给我解答。汗牛充栋的鲁迅研究也似乎没人在意这个问题。可这难道不是鲁迅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吗?从中不是可以看到鲁迅对他的这位同乡兼近代中国最著名的女革命家的态度吗?
没人解答,我便自己来找答案。
做课堂发表的时候,正对性别研究/性别批评有些兴趣,理所当然地,结论是∶女人秋瑾做了男人鲁迅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这是鲁迅无法承受的痛,所以,他只能在作品中抹去她的性别身份。联系到后来的家庭主妇许广平,可以说,鲁迅在小说中杀掉了女革命家,又在生活中杀掉了学生运动女领袖。鲁迅写祥林嫂,写子涓,写可悲可怜的女性,不写女革命家。
这样说当然是臆想,但也不是全无依据。
臆想的来源是日本现代作家武田泰淳的秋瑾传记小说《秋风秋雨愁煞人》。武田在这部小说里说∶如果我要给秋瑾写剧本,很想设计这样一个场面□□当秋瑾在留学生会馆为抗议日本政府禁止留学生从事政治活动的条例而慷慨激昂地号召大家回国的时候,台下坐著医学部学生周树人和他的朋友许寿裳。面对台上秋瑾的激昂,周树人和朋友们的态度是冷冷的,因为他们不想中断学业。男学生们想的是拿到学位要紧,他们要靠学位回去找工作。
可是,这个周树人,年少时不是写过“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诗句吗?还有他参加过暗杀组织同盟会一说。
结局人人都知道,秋瑾在他的故乡绍兴办大通学堂干武装革命,周树人回国后做了一个小官僚。
武田的这一段让我拍案叫快哉。只有这种真正爱上秋瑾的外国男性,才能把鲁迅对秋瑾的纠结看得那么透吧。
以上说的是多年前的一次课堂报告。现在想法有些变了。
最近看到秋瑾的几张男装照片。不但穿西式男装,还穿中式男装(八褂长袍)——她真的很喜欢穿男装啊!她的男装照,不是趋新,不是崇洋,而是想当男人的强烈愿望的投影。
从小热爱侠义书的秋瑾,交往的是陶成章、徐锡鳞这种真正玩命的侠客,她看不起懦弱书生周树人之流吧。
假如秋瑾本来就是错生为女儿身的男人,鲁迅的夏瑜不是歪打正著地得了秋瑾的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