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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日期: 13年06月3期

■ 亦 夫

 

一条名叫旧中川的小河,从我居所附近蜿蜒穿过,不知起源,不知终所,永远像一个毫无表情的过客。十年前我刚搬到现居的时候,旧中川沿岸久疏整治,枯苇零散,步道破落,河堤之上的樱树也多野长失形。那时的旧中川是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河流,除了樱花盛开季节偶然有人来树下赏花烧烤之外,平日无论春夏秋冬,光顾这条河流的,除了以此处为家的鹭鸶和野鸭之外,就剩下了于黄昏时分来沿岸散步的附近的住民。

我就是这些散步者中的一员。

其实,看似荒凉寂寥的旧中川,在我眼里呈现而出的,却是一种恬淡自然之美:夕阳倒映河面,鹭鸶翩然飞起,枯苇、衰草和锈迹斑斑的铁桥、护桩,如一段遥远的历史,到处尘封著令人神往的秘密。又像一处悄然世外的桃花源,散发著令人心境豁然的野趣。这在拥挤嘈杂的东京,实属一个难得的隐所。或许这并非我一个人的感觉,那些选择来此散步、遛狗或独坐冥思的人们,想来也有著相同的偏好。十年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去河边散步。黄昏的旧中川沿岸,曾经有不少人和我多次擦肩而过,成为彼此脸熟却相互一无所知的同行者。他们和我或长或短地分享过那里血红的夕阳、如雪的落樱或烟雾般的细雨。而在我的记忆中,十年来从未缺席这道风景的,只有一个我迄今不知其名的遛狗老人。

他是我第一次去河边散步时遇到的第一个人。

时值初秋的黄昏,夕阳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旧中川河面上,呈现出一派迷人的金红。远远望去,沿河两岸,只有稀稀落落几个散步者落寞的身影。我沿左岸往西而行,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个遛狗者大步流星地从对面远远走了过来。来人身材高大,与之并排而行的,更是一只体型健硕的大型犬。此人穿一身雪白的运动衣,而猛犬的毛色也是通体纯白,两者在光线渐暗的黄昏里,显得十分高大醒目。及至走近,我才发现来者竟然也是个古稀老人,但他步履稳健、精神矍铄,让我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心里禁不住一阵赞叹。

初遇时这种深刻的印象,在随后的时光里,一直在日复一日地重复和强化,以至于在我心目中,老人和狗成了旧中川沿岸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无论春夏秋冬,不管风雨阴晴,老人和他的爱犬都会于黄昏时分准时出现在旧中川左岸,自西而来,往东而去,无声无息,就如同身旁沉默而亘古不变的河水。除了人犬皆高大醒目之外,老人和他的爱犬总是刻意地保持著相同的服饰,要黑皆黑,要白皆白,如同曾经流行一时的情侣装。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此举有些过于夸张。但在以后漫长的时日里,我越来越读懂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之深。开始的几年里,大多数情况下是大犬的速度比老人快,总是在前方停下来等候主人。但渐渐地,不知是因为快速衰老的原因,还是因为罹患了什么疾病,大犬越来越显得行动迟缓、步履蹒跚,总是老人在前方停住脚步,等待它慢吞吞地赶上来。有几次我看见老人返身回去,蹲在气喘吁吁的老狗身旁,眼神黯然而无助地抚摸著它的头顶。

十年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人生光阴,承载这段光阴的旧中川,远比我完整地见证了这里的花开花落和人来人往,也远比我更详细地知道这对老朋友之间曾经的故事。老人和狗都渐渐老去,从去年开始,他们只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偶来河边,而且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站在水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刻意避开了与他们再度擦肩,而是绕过铁桥,将散步线路改成了沿右岸东行。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并不是与他们相遇,而只是与人生漫长的时光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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