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 旭

她父亲有句口头禅，明天再说。就算是天塌了下来，她父亲依然会一成不变她说，明天再说。小时候，她信以为真，真的以为她父亲会明天解决，后来，知道那不过她父亲的一种措辞，因为明天之后永远有明天。她母亲厌恶她父亲的这种对待明天的态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小就教育她，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今天做好，不要等到明天，因为明天总有明天要做的事。成年后，她终于理解了她父亲，那不过是大人们对待现实生活的一种逃避，那无能为力。却又羞于承认，在子女面前，始终想保持长辈的尊严。

 明天多美好。让人活在期望中。所以懒散的人有了借口，明天再说。

 对于明天，她更愿意活好今天。明天很近，却也很远。一场灾难，人为或是天意，也许就会见不到明天的阳光。而今天的阳光就在头上，实实在在，温暖宜人。明天是看不见的，微小虽带有美好，去始终隔著一个夜晚的距离。夜晚很短，睡了一个觉天就亮了。夜晚也很长，当你失去亲人，当你失去爱情，那个夜晚便会让你觉得漫长如年。

 某一年，她对自己说，你在明年要生个孩子。何年何月。不是今年，是明年。那个时候，她不过才20几岁。心想，时间还多，不差这一年。后来，那个明年她并没有生孩子。她又对自己说，在30岁之前生就行了。后来，30岁到来了，她仍然没有兑现诺言。她又对自己说，还是等明年吧。她知道，明年之后永远有明年。她学了她父亲，在为自己寻找自我安慰的措辞。那个时候，她理解了她父亲。就像她小时候，她始终不明白她父亲为什么今天的事情不今天做好。多年后，她自己却近了她父亲的墨。她怕。怕那个明天。不在她的控制范围，怕无法担当。前怕狼，后怕虎，却又无从说起。怕被耻笑。乳臭未干的二八少女都可以堂堂地做母亲，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对著别人说，我害怕。她真的没有那个勇气。你若问，怕什么？她会轻轻一笑说，怕那未知的无法担当。她母亲对她的影响很大。她母亲说，孩子是一个生命。生下来就必须对她负责。当有不幸存在，当然是母亲承担。她母亲又举了个列子，一对夫妻家庭破碎，妻子可以选择抛弃子女再嫁，这样可以获得幸福。可是那被抛弃的子女肯定会过得不幸。幸福只有一个，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子女既然是妈妈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那么必须要负起全责。

 她见过很多南美的父母，孩子生了下来，像猫狗一样，给点食物，养大成人。不接受教育。那样的生命，生与不生，又有什么区别？小学时，学过放牛娃的故事。贫困农村，只为养儿子，寻求传宗接代，又不接受教育。儿子养下来送去放牛，小小年纪，你问他为什么放牛，他说，放牛好挣钱娶媳妇养儿子。当然，即使运气好生了儿子也还是放牛。这则故事，她当个笑话看。不理解。她很欣赏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孩子不要多，质量上去了，一个顶十个。你看那中国制的产品，价格无论怎么低，在世界上就是卖不过高价格的日本制。因为没质量保证。

很多政客会对选民做下承诺，保证明天会更好。对于政客来说，没有比明天更好的词汇了。明天看不见，渺茫，所以可以夸下海口，大言不惭。其实，明天很远，很远，很远。因为有无数个明天在等著你。那无法预见的未来。那近在眼前的明天。

 世界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