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 杜海玲

面包和艺术的关系，犹如面包和爱情，常不可兼得。

如果你家里有一个大学三年级学文学的女生，按照通常情形，是开始就职活动的时期。去几家不错的公司应聘，谋一个办公室白领的工作，生活规律，上班看电脑接电话，下班补妆去约会。也许还有点音乐爱好，能弹两首曲子，那是多么顺利的路途。而我家女生的音乐爱好超越了“爱好”，已经拿出“生命的必须”的姿态。

我们希望做开明的家长，基本支持小孩的选择。父母能做的就是支持小孩走喜欢的路，并且在小孩遭遇挫折时给予接纳和爱护。但对于以音乐为业，内心也不免担忧。

在与作者欧阳女士通信时，我提到小女立志走音乐之路之事。她回信介绍了她的孩子也酷爱音乐，并给了我很有益的建议。经她同意，将信大致引用，希望能给其它父母参考——“小时候我不认为儿子有音乐天分，因为我和他爸爸都不懂音乐，也没有想到要培养他的音乐素养。小学一年级，附近的雅马哈教室推销‘儿童电子琴音乐教室’，我想让儿子有朋友就好，所以让他去了。进了那个班很快就体现出很强的悟性。中学后进入吹奏部活。圆号的老师也说他悟性不错，有一位老年朋友推荐了NHK青少年交响乐团。本来去试一下，结果被录取。那位老年朋友的儿子也曾经是这个乐团的团员，后来考上京大搞研究了。老太太担心我儿子会不能自拔而走上音乐的道路，就推荐他读一本书（青柳泉子的《我们都是古典范儿－钢琴家看的音乐漫画》），而且再三跟我说，要早一点告诉儿子音乐只能是爱好，而不能当饭吃。后来，我也带儿子去了一些音乐家活动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专业前辈，他们小时候的经历与儿子现在完全一样，既是学校吹奏乐的，也是NHK的。他们说，学生的时候搞音乐很高尚很快乐，一旦作为谋生的手段，吹奏一首曲子的时候算计著一曲的收入，就不再可能浪漫和充满激情。这时候音乐就失去了理想的光彩。对于你女儿的状况，最好不要直接波冷水，而是寻找一些与正在活跃的艺术家接触的机会让她真正了解现实的严峻。东京艺术大学每年毕业生大把，很多都是在日本或国际比赛获奖的，结果有多少真正能混饱肚子？当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就不可能有能力继续音乐了。”

书我已经买来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钢琴家也是作家的随笔，写得很有趣，也让我们看到面包和艺术的关系。比如说，她从东京艺术大学附属高中一路顺境并从马尔塞音乐学院首席毕业，但能在40来岁第一次去税务所交税却是因出版了散文集的版税。比如说，日本现在有2万个东京艺术大学毕业的艺术家是零收入的。

我与音乐少女聊了书里的内容，并告诉她走音乐之路比普通就职要辛苦，是否依然愿意，如果愿意，家长就支持。

我不反对一个人听从心灵的呼唤而活，但是作为家长有责任告诉她可能的前景。那些犹豫、烦恼和努力，都是青春的过程，都那样意味深长。当然，我承认，其实我还是希望她最终寻找到面包和艺术的平衡点。不必太俗，也不要太脱俗。精神世界丰富，物质也得中上，最主要心灵幸福快乐——这是为人父母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