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鼻东瀛

万景路

“我最喜欢女人的下半身”。这是日本著名导演今村昌平在接受日本NHK电视台采访时的惊人之语。据说就为了这一句话，NHK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曾大为头痛，头疼于在访谈节目正式播出时是否要删除这句话，值得庆幸的是，最终这句话得以保留。NHK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的这个决策是相当的英明，因为这句话太容易在日本男人的大脑中引起“共振”了，而且还符合了今村先生作品中一直所力图表现的人的最基本的本能之“欲”，才是一切事物发生发展之原点的思维习惯。也因此这句话最终成为了今村先生一生的名言之一。说这句话的时候，今村先生有太太及二儿一女。感佩于今村先生的率性和勇气，也就开始关注起了先生的作品。

今村先生生于1926年，逝于2006年，享年79岁，是日本著名编剧和导演，与日本另一位名导黑泽明齐名。今村先生在1951年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毕业后，进入松竹影厂担任著名导演小津安二郎的助理，也就是现今流行的那种配搭“执行导演”之类，而且排第五，估计也就没啥可执行的了。而且今村所中意的演绎下里巴人的创作理念与小津导演致力于的阳春白雪又格格不入，今村在小津手下干的就可谓是痛苦异常。据说有一次今村写了一部名为《猪与军舰》的剧本交由小津审查，结果被小津斥责为“喜欢拍蛆虫的人”。终于，“孰不可忍”的今村冲著小津怒吼了：“我将书写蛆虫，至死方休。”然后二人一拍两散各找各妈。这对于当时靠这个配搭执行导演养家糊口的今村来说，可谓足够牛X，足够勇气了。

今村跳槽日活影厂，终于熬成婆可以执导电影了。今村独立执导的处女作《被偷盗的情欲》一经上映，即被引起了关注。到61年拍出《猪与军舰》，一下子就轰动一时了。接下来的《日本昆虫记》《红色杀机》《人类学入门》以及《诸神的欲望》等作品相继问世。这些作品有的描述小市民的劣根性，有的探索都市的风俗，还有的反映新旧文化交替之矛盾、表现生死冲突等。总体说来，今村的作品大都是在探究日本文化的深层底蕴，观来就似在翻弄日本文化史般，让人受益良多。1983年，今村的辉煌到来了，他执导的《摗鮯节考》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一举拿下金棕榈大奖，从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今村正式被世界认可了，并被誉为人类电影导师，黑泽明第二。而接下来拍摄的纪录片喜剧片等，今村先生那写实、严谨以及冷幽默等手法，也让世人看到了大师多才多艺的一面。1997年今村又迎来了他电影人生的第二个高峰，他执导的《鳗鱼》又在戛纳一举夺魁，也成为了日本历史上唯一一个拿过两个金棕榈大奖的导演。从此，今村先生的国际电影大师地位得以奠定。

最喜欢他的《摗鮯节考》，影片中通过对百十年前一个小山村里发生的包括弃老、性爱传统迷信等的平实、客观和对现实无修饰无遮掩的白描手法，就把当时那种现实之污浊，生存之困苦，欲望之随意，人性之矛盾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了观众面前，影片中表现出的那种强烈的宿命感，残酷的感知人生之艰辛和炙热的乡俗风情味，使得今村先生的导演手法被誉为发现灵魂、认识灵魂、探究灵魂的骨灰级大师导演。

1973年，今村组织人员下南洋收集并拍摄了当年“南洋姐”（下南洋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在周围国家的实态，并亲自执导了描写“南洋姐”的纪录片《妓女的诞生》，将“南洋姐”的产生根源归结为国家行为，他认为是日本作为国家输出女性以来加强周边国家对日本的接受。这让当时的政府非常尴尬恼火。但同时却也说明了今村先生那熠熠生辉的人格魅力和对事业的执著勇气。

据说今村喜欢泡吧、喜欢女人，尤其是喜欢妓女，是日本货真价实的当代女性崇拜者。这从他的作品如《人类学入门》、《日本昆虫记》、《人间蒸发》等处处可见。他曾经自己这样描述过心中理想的女性：“中等的身高和体重，肤色浅，皮肤细致。有张喜爱男人的脸。母性的。微温的感觉。好的生殖器，多汁的。”怎么说今村说这些话时也还是有著妻子并二子一女的一家之长，而且还是名人，就让你不得不佩服大师就是大师，活的足够勇气、潇洒。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对当年的那部日本电影《望乡》是很难忘怀的。《望乡》原作者山崎朋子笔下的阿崎婆的原型其实就是今村先生曾描述过的“南洋姐”。据说当年东宝影厂曾找熟悉“南洋姐”的今村来拍这部《望乡》。谁料，等今村读完原作，却以轻轻一句“相比于真正的‘南洋姐’，小说太过于温情了。”而拒绝了。牛X呵！就让人感觉虽是轻轻一句，但却足以与当年今村对著先辈导演小津安二郎吼出的那句“我将书写蛆虫，至死方休。”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