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达 着
在这个中秋的夜里,苏若水接到了老同学方子名的电话。方子名是她的小学同学,4年级时因当军官的父亲调到北方一个大军区而转了学,距今已经整整30年了。方子名告诉苏若水,他调到这个城市来当城建局长了,想找个机会和老同学聚聚。苏若水将此事告诉了丈夫马天放,并求他同去,但在机关当处长的马天放一口拒绝了。因为单位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米俐,马天放正经历着一场有可能的浪漫爱情。苏若水独自去和方子名见面。30多年来,在方子名的心目中,女同学苏若水的形象一直清纯而美好,让他多年无法释怀。可一见面他才发现,苏若水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他心中积累起来的美好想象顷刻间土崩瓦解了。这次聚会后过了一周,苏若水又接到了方子名的电话:“老苏,我们在饭店喝酒,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带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同胞过来。”苏若水便带去了美丽的女同事莫小蝶。那天,方子名跟莫小蝶打得火热,而在一旁的苏若水困得都快睡着了。
莫小蝶打麻将只是为了娱乐,输赢并不重要,所以她的表情总是很轻松。她邀方子名等人在包房里打牌的时候,老刘总是从门外搬一箱饮料进来说:“你们玩吧,我先走了。”等牌局散了,他又立即给人打电话:“喂,桑拿去,还是玉花都,怎么样?”老刘是莫小蝶的同居男友,是个在全国都开了厂子的大老板。他对漂亮的莫小蝶百依百顺,对于她的任何要求,老刘都只有一个字:“行!”以莫小蝶的家底,她是用不着上班的,她之所以还在苏若水所在的学校教书,纯粹就是为了乐子。这样的心态使校长反倒拿她没有办法,任其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而做事认真得有些迂腐的苏若水就不同了,她总是被严格要求或委以“重任”。这不,谁听了都感到头疼的成人教育班辅导员的“重任”,又被校长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成教班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管素质怎样,只要交了钱就能进来。面对着这样一群半大孩子,苏若水犯了愁。因为她不想混日子,她要把这样一个班带好。
开始,莫小蝶去见方子名是老刘的指示。老刘要在商业区建一个超市,但就是过不了城建局这一关。他听说莫小蝶认识方子名后,便让她去接近他。接近的结果是两人相爱了。准确地说,是莫小蝶从心里爱上了文质彬彬的方子名,而对方子名而言,这不过是自己的又一次艳遇而已。这天,老刘从外地出差回来,却到处找不到莫小蝶:手机关机,打到她的娘家,她的母亲吞吞吐吐,一会儿说莫小蝶刚出门,一会儿又说她睡下了……老刘明白了些什么。他给自己一个十几年的跟班说:“到姓方的住处外头守着,只要莫小蝶从那个大门出来,立即给我打电话。”然后他换上一身民工一样的衣服,到附近一个地摊上去吃烤肉、喝啤酒。没有西装领带,没有因为莫小蝶在而需要收敛,老刘光着膀子,大口喝酒,很快就喝高了。在回家的路上,中专生林木口骑山地车和老刘撞在一起。被摔坏了车子的小林竟然掏出刀来欲抢劫老刘,却被老刘三两招拿下。被离异后的父亲??弃不管的林木口,没有办法只得给辅导员苏若水打电话。半夜接到电话的苏若水赶到现场,她为了孩子的前途,声称是林木口的母亲,并恳求老刘不要报案,看病的钱由自己来出。老刘并没有为难她,只要了苏若水的电话及单位,然后就放林木口走了。
老刘的日子在莫小蝶一张妇产医院开出来的化验单面前断裂得七零八落。那张化验单像一把锋利的大片刀,无情地凌迟着老刘的自尊心。莫小蝶不知道老刘的感受,她笑着说:“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了。”老刘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大概不清楚,我是个不可能生育的人。你那么聪明,这件事会怎样,自己好好想去吧。”从此,老刘将保姆辞了,也不再给莫小蝶零花钱了,他甚至说要将汽车和别墅也卖了。莫小蝶说:“你敢,你凭什么?”老刘说:“我什么也不凭,我愿意,千金难买我愿意。我怎么处理我的财产,这是我自己的事。”过了不久,老刘就从这幢别墅里搬走了,临走前他对莫小蝶说:“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在这幢房子里继续住下去吧,我不忍心你流落街头,但产权是我的。另外,我给你留下20万,你好自为之吧。”
老刘在得知林木口并非苏若水的儿子后,他被真正地感动了。他经常装作路过,开着他的奔驰轿车接送苏若水。他并不求什么,他只是觉得只要苏若水在自己的面前一出现,他一直胀痛的心脏立即就变得清爽,比吃药还管用。他也接替苏若水开始资助林木口,并出资送他到大学去深造。这件事被当作助困典型在电视上曝光了,苏若水一时成了风光无限的人物,这让本来就没有思想准备的她一时惶恐不安。但这件事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个迷恋苏若水丈夫的年轻女大学生,清醒地从边缘地带退出了。马处长朦胧的爱情,没有开始便夭折了。
几年后,苏若水和莫小蝶同时被叫到了一家法律中心。在律师谈话之前,莫小蝶说:“一个有钱的男人,心脏病发作死了。他临死前给了我一份遗嘱,将所有资产捐给了希望工程。当然他留了一部分钱给一个不相干的学生,而管理这笔钱的,是学生的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原因是,他认为这个老师品格高尚。”莫小蝶说到这里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最现代版的天方夜谭啊。”(非非)
载于《特区文学》200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