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鼻东瀛
万景路
去东京文京区驹崬的六义园茶室附庸文雅。茶室掩映在林木中，篱笆内土院中那灰瓦土墙的建筑就是了。进得室内，原色木框里镶嵌著纸拉门，用以隔做几个榻榻米房间，应接间（客厅）榻榻米上一张黑漆的长矮桌，几个土绿色坐垫，周墙也是土色调，看上去就觉得与其说是素雅，倒不如用简陋来形容更合适些。时正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黄绿相间的枝叶斜斜的照射进来，更增添了茶室的静谧。一个人坐在如此房间里冥想，也就凑合著可以叫坐禅了，至于能否“顿悟”，佛曰“不可说。”其实，日本人的老式和室住居与这样的茶室格局也相仿，只不过多些家具什物而已。就想，看日本人普遍的寡言少乐，大概与其每天坐在这样的房间里也有点关系。“顿悟”不成成“顿捂”，就把日本人“捂”出一些毛病来。
由茶室的简陋，就想起了日本人的简约来，也就想起了日本人家居崇尚的原色调。一般来说，传统日本人家从小到锅碗瓢盆大到家具，都以简素的单色调为主，缺乏色彩的鲜艳。这一切，久而久之，也就影响到日本人的心理很难阳光起来。日本人的和室住居大都是以纸拉门分隔房间的，纸拉门不隔音，这就注定了同一屋檐下也要时刻注意，以免影响到他人的安宁。莫名的，日本人打小儿就形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心理。刻板的处处体现著的“型”和礼仪教育也都让日本人从小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当然，进取心缺乏也就在所难免了。进入社会后，各种“型”的限制、公司严格的等级、年功序列制以及家庭重负，就是压在日本人身上的三座大山。以日本人的循规蹈矩，他们自知永世也难翻身，重负之下，心灵也就自然难以明媚。现在虽然不大提武士道了，但并不代表日本人骨子里的武士道精神彻底消失了，其实，武士道阴魂就从未散过。武士道说穿了也就是“死道”，那是讲究随时要为主子赴死的，这样，武士心理就难免阴翳，所以我们在电视里也几乎很少看到武士的笑容。如此种种，也就影响到日本人的心理趋于灰暗了。
去老式的和式旅馆投宿，踏著咯吱咯吱的木制楼板走过昏暗的过廊进入四面土墙的房间，拉开拉门儿，左手最里的墙壁正中间是从顶凹到底的，凹处挂一幅水墨画轴，下面摆放一个素色花瓶，旁边的本色木台上，一盏昏昏的木格纸灯笼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榻榻米中间是一张黑漆长矮桌，几个坐垫，还真就颇有点入陋室参禅的感觉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憋出个《陋室铭》什么的。夜深人静，在走廊里昏暗的壁灯下走向便所，静寂的简直就有点慎得慌。一路上就觉得不要说鬼魂，就是出来个怨灵也不为奇。这就是日本老式旅馆大体的景象。生活环境如此，性格趋于灰暗也就在所难免了。
欧洲人发牢骚说始终看不清日本人的脸，日本人的生活环境和教育模式的有机结合使得日本人咋看上去就像长著一张统一的脸，甚至连笑的场合都能特定出来，日本人除去早上的问候微笑，在公司的职业微笑和晚上酒色开颜的真诚之笑，其余场合日本人大都是无表情的，西方人又怎么看得清呢。说到酒色开颜，也常去日式居酒屋小酌，那里想想却也是一色的昏暗，像我们饭店那种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喧声笑语在日式酒馆里是很少见的。原来觉的“坐和民”（日式酒馆连锁店）昏暗，进了“笑笑”（日式酒馆连锁店）就感觉是进了革命摇篮延安窑洞了，而且曲径真的就通幽，那单间就几乎是一个窑洞接著一个窑洞，永远不见柳暗花明。这时如果脖颈白白素花和服的服务员莺声俏语的进来服伺，就颇有让你恍如有种进了盘丝洞之感。不过，在这里，日本人倒是一改严肃如鱼得水般。但也是虽有笑语欢声却还是不见阳光。不过也有特例，电车上虽然大多数日本人表情木木的，但也偶有人在乐著，那几乎就都是在对著手机或者漫画一个人偷著乐呢。除却这些，灰暗心理是伴随日本人大多数时间的。长此以往，就形成了日本人独有的“死都累死”（精神压抑），压抑过重，就压出了日本自杀率的世界第一，也压出了诸如无差别杀人、放火或性犯罪等等，甚至压出精神分裂征来，而且这些还都在呈上升趋势。日本的天空很蓝，可惜却与日本人的灰暗心理成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