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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
日期: 12年01月4期
■ 陈蔚文 著

 

薯片在口腔内迸发的脆响让她升起恶狠狠的快感,一种想毁坏些什么的冲动。她最近在各种各样的搜房网上注册,几乎都快烦死了。她按网上的出租信息一个个地打去电话,多半不合适。要么她觉得不合适,要么对方觉得她不合适。甚至有一个老女人用警察盘查妓女的那种口吻盘查半天后,最后竟然问她为什么要来上海。这个问题让她懵了,一时回答不上来,于是电话里头那个老女人立即说:不租,我只租外国人。她之所以面临租房,是因为公司的突然搬迁,让她现在上班来回要花三个小时。而她要求离单位近、租金又不能超过一千块钱的要求,在上海这样的地方确实很难租到像样的房子。但周转期间,她住在同样从安徽来上海的邻居小钱那里。尽管是朋友,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早一天租到房子搬家,就早一天不欠朋友的人情。

在小钱那里借住两周零四天后,她搬家了。房子很简陋,在潮湿的一楼104。三户人家共享厨房厕所,院中有棵肥硕的泡桐树。为了这间租房,她拖了三遍地,并买了一束四十元钱的康乃馨搁在了窗台上。房东有个过去吹小号的儿子,因患忧郁征长期在家。他就住在二楼,经常站在窗口,像一尊幽灵般注视著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开始时她还没有太在意,但这种感觉一次次地重复,让这个幽灵般的男人成了她梦中的常客。她总是梦见他从楼顶跳下,院子里溅满鲜血……她快要崩溃了,只能选择逃离并重新租房。在几经周折后,这次她定下了一套合租房。合租者是个姓巩的男子,在一家物流公司做货物配送员。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小巩算不上太邋遢,而且还做得一手好饭菜。在一次小巩邀请她吃饭时,忽然有所发现地说:你的手挺好看。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夸奖的感觉。因为她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乏善可陈,唯有修长而匀称的双手,让她感到自豪。合租后的第二个月开始,她开始交搭伙费和小巩一起吃饭。在一个停电的夜晚,两人聚在一起聊天。小巩弹著吉他唱了一首老歌,这让她忽然感到一阵温暖,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超越了合租者的关系。不久,小巩在上海郊区的父母来住了一段时间。他们有种本地人莫名其妙的倨傲,对儿子的同居伙伴不闻不睬,这让她倍感受伤。随后有一次小巩在和她细算搭伙费时的那份执著和认真,则让她忍无可忍地又一次选择了搬离……这个偌大的城市,到底哪里才是属于她的家呢?

一次次的搬家已经让她筋疲力尽,而公司主管李德华对她的处处挑剔和不屑一顾,更让她感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解雇的危险,于是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该找个肩膀靠靠了。这一天,好友小钱打来电话,邀请她参加周末的一个户外论坛活动。她开始本想拒绝,但小钱说:没准认识个男人,房就不用租了。听完这句话后,她终于含含糊糊地同意了。

周六一早,到集合地点时,只余一辆空车,是辆长城越野。小钱冲她挤挤眼,意思是特地给她留的。车主是个魁梧男人,自称网名叫老菜。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著闲天,彼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晚上在一个农家乐吃饭时,老菜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主动帮她夹菜。这让她想起了小钱的话:不少玩户外的人是很开放的,野营有时变野合。她虽然不知道老菜对自己献殷勤的动机,但她也没有反感。自己是一个早过了谈恋爱的黄金时节且相貌平平的女人,已经没有资格表达反感了。回城的当天,她便跟老菜去了他家□□一幢十七层公寓的一楼。自从和离婚单身的老菜有了这次亲密关系后,她常常去和他幽会。老菜的住处离她公司大约地铁四站路,房间设施齐全,家具、电器应有尽有,到处充满了让她向往的家的味道。老菜总是送她一些小东西,零食、旅行用的洗护小套装、丝袜什么的,但却从来也没有提出过让她搬过来。她觉得老菜还很在乎他的前妻,因为房间里还挂著前妻和女儿的照片。这想法让她有时很困惑,她甚至觉得当老菜爬在自己的身上运动时,可能都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前妻而已。于是,她渐渐越来越减少了去老菜那里的次数。她又一次搬家了。这次是和一个女人合租在一套房间里。这个女人每天都是半夜才回来,然后通宵上网。键盘的敲击声和QQ的滴滴声,几乎每天让她都无法入睡……

这天,很久没有联系的老菜打来了电话:怎么不来了,忙什么呢?她的心居然扑通扑通地猛跳起来。她说:没忙什么。老菜说:那今晚上过来吧。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暧昧口吻说:嗯……要买咖喱吗?上回的好象用完了。                            (晓风)

 刊于《人民文学》2010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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