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岚岚 著
两盘菜在两双筷子下，在慢慢地变少。并不是它们有多么好吃，而是因为只能如此……这就是顾楠和郑姗的晚餐。以前郑姗还会做个汤，现在则以果汁代替，给顾楠倒上一大杯橙汁或萝卜汁什么的，表示自己还不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主妇。晚饭后顾楠不是玩电脑，就是没完没了地给一帮哥儿们发短信。而郑姗则是看那些让顾楠觉得毫无品味的电视选秀节目。他们偶然也做爱，差不多的程序，差不多的时长，开始和结局总是千篇一律。而最近两个人做爱似乎更少了，顾楠很久缺乏抚慰的身体居然能在夜里遗精，也不来碰一下就躺在身边的郑姗。夫妻两人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到后来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两个人又不是敌人，在外面对谁都笑脸相顾，为何一回到家里，却要拼了老命地让对方不好受？既然想不明白，而明天同样的事情还要继续，顾楠有时就忍不住感叹一声：“唉，这日子！这让人提不起劲儿的日子啊。”
余荟荟一路上反复地对自己确认：我可不是为了寻找艳遇才来杭州的，我只是来这里疗伤，来这里平复情绪。余荟荟失恋了。虽然是她提出的分手，但她还是认为承受了分手的大部分痛苦。因为她是女人，而女人是感情动物。余荟荟刚出火车站，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迎上来说：“这为小姐，是来旅游的吧？你穿得太少了，去我们家喝杯热茶好了。”余荟荟吓了一跳：“去你们家？为什么？”妇女怕她误会，赶紧解释说：“我们是狮峰山的茶农，最正宗的龙井茶就产在我们那里。我们家风景很好的，不买茶叶不要紧，就当看风景好了。你看，这位外地来的先生也一起去。”在去茶农家的路上，通过交谈余荟荟得知，这位男士也是从北京来出差的，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名叫顾楠。在茶农位于山腰上仙境般的家里，余荟荟和顾楠在短暂的接触中，不经意间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来……
从杭州出差回到北京的当天，顾楠和郑姗一起外出吃饭。他忽然收到了余荟荟的一条短信：我买好了明天回北京的票。你走了，好象整个杭州都死了。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我可以立即把机票退了。尽管顾楠立即删除了短信，但他的心瞬间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溢到膨胀，膨胀到晕眩。这种晕眩令他慌张，但更令他快乐。当天晚上他和郑姗做爱时激情澎湃，让郑姗一时恍惚间如同时光倒退了十年。在余荟荟的一再邀请下，顾楠和她一起吃了饭，他非常郑重地告诉她：“我对你能说的，大概只有谢谢两个字，因为我是个已婚男人。”
这天中午，郑姗跟两个女同事下楼吃完饭上来，见办公室里的一群人都围在余荟荟的办公桌前，大呼小叫地夸奖她电脑上一张新拍的照片。郑姗过去一看，照片以迷茫的青山为远景，近处青翠欲滴的矮树层层迭迭，将余荟荟裹在其中，果真别具风韵。大家都知道余荟荟前几天去杭州了，直夸“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不谬。郑姗问：“照得真好，这是谁给你照的？”余荟荟说：“一个有妇之夫。”众人都津津有味地问：“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不料余荟荟长叹一声：“我的伤口刚结痂，你们就不要撕开了看了。”郑姗忽然想起丈夫顾楠也是前几天出差去了杭州，莫非……？但她很快就嘲笑起自己来：怎么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了信心，而是变成了一个整天怀疑丈夫不忠的无聊女人？过了没多久的一天中午，郑姗在卫生间里碰到了眼睛哭得红肿的余荟荟。郑姗问：“还是为那个已婚男人？”余荟荟忍不住地说：“我真的觉得自己碰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人，我都不嫌他已经结婚，可他却给我发来了这样的短信。”余荟荟拿出手机让郑姗看，只见上面写道：能得到你的青睐我非常荣幸，真的，你是一个极其有魅力的女孩，因此拒绝你才会让我感到痛苦。不过这辈子我们肯定是没有缘分的，很残酷，但是只能这样。请看过短信后，把我的手机号删除吧。令郑姗目瞪口呆的是，发来这条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正是丈夫顾楠的。当从余荟荟口中知道他们两人甚至连拥抱接吻都没有过时，她看到眼前这个在拼命对顾楠展现温柔和风骚的年轻女孩，一边为丈夫叫屈，心中一边泛起潮水般的柔情。
郑姗拨通了顾楠的电话，一反往常地在前面加上了他的名字：“顾楠，你今天中午在哪里吃饭？我去找你。”她刚放下电话，余荟荟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你给顾楠打电话？哪个楠字？”郑姗说：“楠木的楠啊。”余荟荟说：“你朋友？”郑姗呵呵笑了起来：“什么呀？我老公！哪天我们俩请你吃饭。” （老秦）
载于《当代》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