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琚静斋 著
林可亲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向乔可造开了一枪。但刚才呻吟著倒地的乔可造却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脸嘲笑地将自己的手枪夺过去扔在地上，说：“你的游戏玩得很刺激嘛。”说罢就扬长而去了……林可亲一急就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从床上掉下来了。这里已经不是罗马名府，而是一处狭小的出租屋。而那个和自己同居了三年的乔可造，已经成为了让自己哀伤的往事。林可亲一度曾幻想著嫁给乔可造。她不在乎对方比自己大二十岁，不在乎比自己矮一公分，也不在乎他曾离过两次婚。她只在乎这个拥有了自己的初夜并总是给自己带来温情的男人本身。但前不久，乔可造在饭桌上却对她说：“可亲，我要结婚了，但不是跟你，而是跟秦明凤。”林可亲对秦明凤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永远珠光宝气但俗不可耐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本是乔可造一位朋友的妻子，但那位朋友不久前因车祸去世了，据说留下了上亿元的资产……林可亲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爱著的男人是这样卑鄙。她看著乔可造为自己开出的补偿：一套房子加二十万元，本想愤怒地拒绝，但一通歇斯底里的咒骂之后，却还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她将卖房子的钱100万和那20万全部存进了银行。这是她青春的货款，她要靠这笔钱为渐渐老去的母亲带来保障。
林可亲从小就死了父亲，她和姐姐都是由母亲一人拉扯成人的。母亲常说：姑娘要嫁得好。嫁得好，是草也能变成宝。嫁不好，是宝也会变成草。这感叹主要来自母亲对大女儿婚姻的失望。可亲的姐姐可红嫁给了一个叫牛爱国的男人。牛爱国嗜赌如命，而且十赌九输，欠下了一屁股外债。有一次，赌红了眼的牛爱国居然对赌友说：“如果没钱还债，就叫我老婆陪你们睡觉。”结果他又输了。这个草包一样的男人回来居然真的动员老婆去陪人睡觉，当时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的林可红羞愤难忍，竟真的上吊自杀了……林可亲以为自己找到了可靠的男人，但同居三年的结果，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给老家的母亲交代。林可亲搬离罗马名府，找到一处租房安顿下来后，便开始四处找工作。这天，她从一个商场前经过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惊讶地看时，居然是多年不见的姐夫牛爱国。牛爱国西装革履，很有些老板的派头。一问方知，老婆死后他金盆洗手，干起了装修。几年下来居然挣了不少钱，于是带著老婆孩子来北京发展了。看著他身边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林可亲想起怀孕自杀的姐姐，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如果姐姐在世的话，肯定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宝贝，可她却睡在千里之外长满野草的孤坟里。牛爱国照样娶妻生子，而姐姐只把无尽的哀伤留给了自己的亲人。
跑了许多招聘会，寄出了成沓的求职信，但在这个大学生已经多如牛毛的时代，找一份工作简直比上天还难。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只好放下架子，应聘做了一家酒店的领班。尽管辛苦且被人小看，但起码能够应付自己的房租和日常生活了。这天，林可亲因倒班正在租房内休息，从老家来的亲叔叔竟然找上门来。他说：“侄女啊，可找到你了。我是来投奔你的，你让乔老板给我找个事做吧，他可是大老板啊。”林可亲请叔叔去饭馆吃饭，将自己已经和乔可造分手的事说了出来。叔叔听后竟流下眼泪来：“你们姐儿俩，一个比一个傻。你姐姐上吊自杀，便宜了那个大草包牛爱国。你让人白白蹬掉，又便宜了那个人到中年的大色狼。你们这样，让我在九泉之下的大哥怎么能安心啊？”酒足饭饱后，叔叔知道本来想好的粗腿抱不上了，便告诉林可亲说，自己当天下午就要回老家了。但一周后的一天晚上，适逢林可亲当值班主管。服务员跑来诉苦说，有一间包房的客人非要陪酒小姐，她们告诉对方这是正规酒店，没有这些内容，客人便嚷嚷著要砸酒店。林可亲只好前去调解。她刚一走进包间就愣住了：居然是前姐夫牛爱国带著一帮人在喝酒。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叔叔也在席上。已经有些醉醺醺的牛爱国认出了她，嬉笑著说：“是小姨子啊，你看我多宽宏大量，你姐姐当年上吊后，你叔叔把我整得多惨。现在他走投无路地找上门来，我收留他做了我的陪酒员。你还别说，你叔叔的酒量真是不减当年啊。你是主管？今天我请重要客人，给我找几个小姐陪酒。要是没人，你就亲自上阵。”望著这张令人厌恶的嘴脸，林可亲恨不得赏他两个耳光。她看著愣愣地望著自己的叔叔，默默地走出了包间……
林可亲打电话时，得知母亲得病了，便决定把母亲接到身边来照顾。当她拿著那张存折去银行取钱打算买房子时，过去的那种耻辱感已经渐渐遁隐。她忽然理解了叔叔的做法，自己在需要钱的时候，清高又何在呢？ （非非）
载于《青年文学》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