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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国家公务员减薪背后的攻防
日期: 2011/06/07 13:21

  在2011年5月13日的内阁会议上,日本首相菅直人宣布了从本年度至2013年的3年内,将对国家公务员的工资削减10%的“政府方针”。

  菅直人内阁此时提出减工资,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其一,民主党选举时,就曾公开承诺执政后“国家公务员的总人力成本削减两成”,然而迄今仍未兑现;

  其二,日本财政赤字累计达1000万亿日元,为GDP的200%,世所罕见;

  其三,原本就已经财源不足,3·11大地震及震后复兴让财政愈发紧张,可谓屋漏偏遭连阴雨。用菅直人的话说:“考虑到对东日本大地震的对策,削减年度支出必不可少,国家公务员的人力成本自然概莫能外。”

  此次削减,适用范围涵盖首相、包括内阁阁僚在内的各职能省厅的政务三级(大臣、副大臣和政务官),以及普通国家公务员,也包括自卫队员、法官、检察官和警察官等。一旦成功,可确保2000亿-3000亿日元的“进项”,以此弥补灾后重建财政的不足。鉴于自卫队员和警察连续奋战在抗震救灾第一线,日本政府出台了特别的补助计划,予以“照顾”。

  然而,减薪方针一旦开始操作,政府却遭遇了超乎想象的艰难。公务员减薪,即便是为了灾后重建,也不是首相一句话这么简单。政府必须和公务员工会谈判才行。

  政府方面派出的首席谈判代表是总务相片山善博,公务员一方则是公务员劳动组合联络会(简称“联络会”)和日本国家公务员劳动组合联合会(简称“国公劳联”)——这是日本国家公务员的两个最大的独立工会组织,前者的代表是棚村博美议长,后者则是宫垣忠中央执行委员长。

  别管在政府里面的头衔是什么,一旦开始谈判,职级、身份都不那么重要。“国公劳联”的宫垣委员长一上来火力全开,指责“三年间一律削减10%”的政府提案“违宪违法”,要求政府撤回。所谓“违宪违法”,主要是指其违背了日本的人事院劝告制度。该制度规定,对包括削减薪酬在内的任何劳动条件变更,必须在相关劳动基本权的制约之下,在事先提示、沟通的范围(额度)内实施。而此次的政府方针不但绕开人事院,而且削减幅度大大超过以往劝告所提示的额度(往年大体根据社会其他行业雇佣条件变化的情况,以每年平均削减1.5%为目标)。该制度自1948年创设以来,始终被劳资双方信守无渝。若此举得以成立的话,无疑是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是可忍,孰不可忍?

  “国公劳联”在要求政府撤回提案的同时,还提交了由125475人(截至5月16日)联署的“反对公务员薪酬削减”的抗议书,表示“绝对不认可薪酬削减”。

  公务员更是全面戒备。有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统计了OECD诸国国家公务员的薪酬水准和劳动条件,用翔实数据论证:日本国家公务员人数最少、待遇最低、劳动条件最苦,是不折不扣“悲催”的一群,乃至创下国家公务员中过劳死者逾两千人,未予支付的加班费累计超过34亿日元的负面“世界纪录”。

  但政府方面却更加强硬。史上空前的地震、海啸、核事故“三位一体”的灾难,成为支持政府立场的后台。照2011年度最初的预算框架,56万国家公务员的工资总额将达3.76万亿日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菅直人内阁确实已无退路。劳动团体一向是民主党政权的支持母体,现在居然拿这个母体中最精英的一块——中央官僚所从属的工会组织开刀,如此无视“常识”、暴食“窝边草”,实乃无奈之举。

  震后复兴的“大义”终于迫使工会让步。在全国关注中,一味拒斥无疑会招致国民的反感。日本官僚原本名声就不怎么好,现在又被夹在选民与力主“打碎官僚主导,重建政治主导”的民主党政客之间,更加“伤不起”。因此,妥协成了唯一现实的选项。

  5月20日,第二轮谈判开始。劳资双方都放弃了此前的意气之争,尽可能放低了身段。在双方都努力“向前看”的气氛中,最终达成了课长、室长(相当于我国的处长)级以上削减10%、课长辅佐和系长(相当于我国的科长)级削减8%、普通科员削减5%的妥协。但是,工会方面也强调了“三年为限”的条件,并希望能制定新的法律,使未来关于薪酬和劳动条件的任何变更都须在劳资双方同意的前提下方可决定。

  在自然灾难面前,没有赢家。但首脑带头减薪,更重要的是代表国家的政府与工会通过谈判谋求问题的解决,并以法律的形式规制、保障双方各自的权力和权利,这才是克服目前困境,走向长久“双赢”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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