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引发华人去留问题持续发酵
■ 本报专题报道组
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两个月，但福岛核污染危机还没有结束，不少华人还在去留之间徘徊。《中文导报》专题报道组对不同阶层的旅日华侨华人进行了深入采访，就他们的去留心态展开报道。
一、 经营者和就职者：去留都有难唱的曲
有关今后是去还是留？华人经营者和就职者们的看法不同，观点各异。
一名在东京繁华区经营中国食品店的经营者说：我觉得留在日本是有价值的，这样一点核辐射没有什么大的关系。我认为日本是一个较成熟的市场，做生意比较好做，不用认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更用不著行贿，只要专心做生意就行了。当然，如果你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那还是回国比较容易。
对于日本的现状，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我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在国内发生了什么问题，也不会像日本这样报道。日本的信息和报道还是比较透明、公开的，我是比较相信的。
在谈到这次地震和核危机对该店生意的影响时，这位经营者说：影响是有的，不会恢复得那么快。在地震和核事故刚刚发生的时候，对生意的冲击比较大，我们这里本来是24小时营业，改成了12小时营业，现在由于客人陆续回来，我们又恢复了24小时营业。从客人来看，大概恢复到八成左右，特别是留学生，由于学校基本上都开学了，因此也差不多全回来了。
这家食品店不仅零售中华食品，而且还从事食品流通业。从流通上看，地震刚刚发生后有些流通业或货源企业身在灾区，流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是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恢复。
这位经营者充满信心地说∶我相信时间不会太长，很快就会恢复，这个月就比上一个月好多了。
经营中华料理店的平仓女士说∶现在我们还是要在日本干，但是不准备在日本投资了。这几家店铺，我们投资了一亿多，如果再有地震，都会失去。
现在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越来越高，马上就是世界第一了，中国的前途比日本光明，在地震救助上也比日本动作快。比如说四川发生汶川地震的时候，温家宝总理马上就赶往第一线，听说连鞋都穿错了，而日本的领导人动作太慢。搞地震支援也是，想批一点钱，做一个预算，民主党同意，自民党不同意，迟迟不行动。对我这个急性子人来说，看著很著急。你看中国，说支援就支援，汶川两三年就建设得那么好。
我觉得日本好像没有什么前途了，政治不行，得动大手术，这次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恢复起来很难。
现在是人口越多，年轻人越多的国家发展前景越好。年轻人多，消费就旺盛，虽然也有经济的泡沫化，但是农村的消费欲望还很强，还有许多农民工上城里消费。
而日本老龄化、少子化、消费低迷，这是必然的。年轻人有活力，干完了工作还有很多过剩的精力，当然要出去消费，到了老年，像我现在已60岁了，我也不会出去消费了。
再一个，日本东北地区的人们今后会大量进入东京，外国人的工作可能更不好找。
今后我就不准备在日本再投资了，我在国内买了一套房，今后再在房产上投资，就准备投到澳大利亚去，因为我女儿在澳大利亚。
我们现在开饭店，也能体验到地震后的不景气。比如说现在晚上的客人很少，日本人消费情绪低落，下班就回家，没有心思喝酒聚会。
晚年的20年在哪儿过？我们也要重新考虑一下。
在日本公司就职的一位小姐对《中文导报》记者说：从现在的家庭、生活和工作来看，我还是要在日本的。从客观上讲，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基盘都在日本，不可能说走就走，马上回国和去第三国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从心情上看，我确实感到日本没有什么大发展了。这次地震，使日本的农业和渔业受到了很大打击，而看一下国家的反应、政治家和官僚的反应，都很迟钝，没有像中国汶川救灾那样一步到位，看到这些现实，不可能让人有什么信心。
如果是地震之前，我没有想过下一个十年会不会离开日本的问题，一定会在这里过下去的。但是地震以后开始想这个问题，下一个十年在哪里过？是日本，还是中国？或是第三国？开始考虑下一个十年走哪条路的问题。
二、留日学子“何去何从”费思量
3月11日东日本大地震、海啸以及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后，至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尽管有关东日本大地震相关问卷的最新调查表明，九成在日外国人“希望继续在日本生活”，但是大批外国留学生还是选择离开日本，特别是位于东北地区的各大学，有64.9%的外国留学生尚未返校。东京的中央大学校长永井和之更于日前亲临中国上海，出席于5月15日在上海举办的招生说明会。
如何应对地震对日本留学业的冲击，已经成为各界关注的话题之一。对留日学子而言，在日留学“何去何从”，已经成为他们眼下必须考虑的问题。留下完成学业，需要承担核污染、余震、东海大地震等各种考验；而学业完成之后，在日本就业及安居乐业也是变得越来越艰辛，甚至将来越来越难在日本立足；若是立马回国，如何面对家乡父老，学业、事业都还是零，一切又要从头开始，路漫漫，如何求索？
3．11东日本大地震、海啸、核电站事故的发生，日本还是中国学子选择留学的最佳候选地之一吗？日本还是最佳宜居地之一吗？日本的前途如何等问题，一下子全部都抛到留日学子的眼前，让他们一时间不知所措。每个留日学子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没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3月11日一天所发生的事，一下子改变了很多留日学子的人生轨迹。这种改变让许多留日学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地震、海啸、核电站事故发生后，很多国家的在日留学生和在日外国人员工都离开了日本，三十多个国家的驻日大使馆或临时关闭，或撤离到关西地区。现在的中国留学生全是独生子女，他们大多数是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才离日回国的。
约有1.7万名留日学生注册会员的NPO法人“国际留学生协会”，日前对关于地震、海啸及核电站事故的问卷调查表明，73%的受访者回答日本和祖国之间的信息“存在差异”。有意见认为“日本政府的信息模棱两可，不可信”、“信息公开不够充分”；但是也有意见指出国外对核电站事故的报道“夸大其词”。许多受访者表示，说服在祖国的家人不要担心，非常费力。可见，大批留日学子在福岛核电站发生事故后回国避险，完全正常。
留日学子回国后，绝大多数人通过网络或电视媒体来了解日本的情况，还有一部分人向朋友打听消息。家住东京都23区的李汉森表示，他目前正在读大学3年级，与姐姐（在日本就职）一起住，正好爸爸妈妈刚刚来日探亲，一家四口难得在他乡异国团圆，而且是在这种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大学里九成留学生已经返回，还有一成可能选择离校，他所认识的朋友当中，彻底回国的就有好几人，其中一人现在还通过网络与他保持热线联系。离校的留日学子中，没有毕业的不在少数，大家在网上互通信息。
李汉森说，他打算毕业后立刻回国，日本的将来很难预测，国内绝对比这里机会多，现在日本连打工都相当难，如果他不是因为姐姐已经在日本就业，他可能连住所都会颠簸流离。很多留学生7、8个人混居一室，就是为了省钱。他的同学刚刚从东北灾区返回，现在连麦当劳的工都很难找，早上5点至9点，时给才900日元，而且工作制服还要每天拿回来自己洗。以前的24小时方便店工作都被日本人抢去了。地震过后，工作少、工资低、加班少，靠打工维持留学，真的是难上加难。
由于“喜欢日本”等缘由，约七成留学生希望继续留在日本学习工作；而有两成多的留学生希望继续留在日本，但仍然担心核污染。提供就业信息服务的每日通信公司日前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将于2012年3月毕业的应届生中约有70%认为求职活动“将比上届辛苦”，日本就职冰河期愈演愈烈。由于学生们担心灾后景气将恶化而导致企业缩小招聘规模，或对求职活动可能旷日持久感到不安，很多留日学子选择了尽早离开日本，去开辟新的路途。
李汉森说，他有两位读大学院的前辈，刚刚离开东京去了北京，而他的后辈们也是暂缓来日，或者去其他国家留学。当然，对于留在日本的前途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有各自的选择，何去何从，全在心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不后悔眼下的选择，就无愧于自己的人生。
三、艺术家们的国际化心声
对于去留问题，华人画家王子江说：“这次地震对我今年的活动没有影响，因为不是只搞画展，还开展很多艺术活动，近年的演讲比较多。”
著名旅日画家王子江素以创作大画、巨画而闻名，他的百米长卷创作表现了大仁大爱大关怀大境界而独树一帜，受到日本美术界和社会的关注。近年来，在潜心创作的同时，王子江也是热心国际文化交流的使者。
对于此次日本地震，王子江说：“日本对灾害预防及控制能力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这让我有点儿失望。但我在日本生活23年，长期扎根在日本，不能好的时候来了，不好的时候跑了。地震后很多日本朋友和粉丝都打电话来，当他们知道我还在日本时，就很高兴。”
去年6月，王子江应邀赴俄国莫斯科中央大学讲课，分三次为2000多名大学生讲解了水墨画的基本知识，并现场演示，获得了热烈响应。据了解，近期他还将赴莫斯科等地，继续水墨画的国际普及之旅。今年他还筹划创作一幅《世界大家庭百人展》巨幅画卷，作品将呈现一百个人的肖像。
对于近年来中国综合实力超过日本，不少华人回国谋发展，王子江说：“中国地广人多、资源丰富，综合实力超过日本，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现象。但我对艺术的理解没有仅限制在中日，而是把世界看做一个大家庭。”
而另一位旅日艺术家宇俊之说：“我们的事业重心就是中日交流，我们如果回国，就失去了事业的支撑点。又好比两只脚跨在中日间，回国时间长了，对日本的感觉就不那么敏锐了。”
“全日中展”代表、水墨画家宇俊之1998年发起和举办了“全日中展”，目前已经举办了14届。
宇俊之说：“地震后，大家的活动都收缩了，担心的事情多了。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几年中国市场前景看好，加上这次自然灾害冲击，很多人回去找出路。近期短时间回去的人很多，还有人前两年就回去了，和这次灾害没关系。从我个人来说，这次自然灾害只是影响了今年的安排，但这个事业已经做了多年，很多人都参与了，影响也不断扩大，日本文部省还为我们颁发了奖状，所以我们还要加油。”
据介绍，本来今年中日艺术家交流活动安排得很多，但受地震影响许多交流计划做了调整。“全日中展”的交流活动也计划以赈灾为主题，中日书画家不少人都积极响应，不少书画家想用自己的作品为灾区“加油”。
四，华人主妇既来之则安之
住在茨城县的主妇田中琴（45岁）告诉《中文导报》记者，20年前，嫁到日本是很时髦的，她那时候托了很多亲友，才寻到了途径，嫁给了大她10岁的丈夫。丈夫是农家，刚从上海来时，田中琴十分不适应，随著两个小孩的相继诞生，随著学会日语并融入周围环境，越来越习惯并喜欢日本，完全是安居乐业的架势。
田中琴的丈夫在中小企业当科长，家里有房有地，还有隔壁婆婆送来菜蔬大米。小日子过得颇为富裕，基本满足了她喜欢名牌消费等愿望。10多年前回国探亲时，提著一溜路易威登的大旅行包和小坤包，箱子里装著送给姐妹们的化妆品，数码相机、剃须刀等小电器，感觉好极了。当然，这种好感觉随著日本的不景气和中国的快速发展，已经消失殆尽。
近年来，上海人流行炒房，只要手上有两三套房子，都坐等收租，加上不少灰色收入，日子越来越红火，而日本则遭遇经济萧条期。如今回国时，都是从前的姐妹请客，说“当年用了你那么多化妆品，你回来都是你请，现在也让我们回礼”。这些小小的心理落差倒还好说，问题是日本经历地震和核事故后，其环境魅力正大打折扣。
周围的中国朋友，有的已经长期回国，上海的亲戚也让她回去，朋友们告诉她，可以每天陪她出去美容吃饭打麻将。然而田中琴做不到，这里有丈夫孩子，公婆亲戚，这里是她的家。总不可能扔下这一切而回国。那样，即使没有地震和辐射担忧，即使可以常做美容按摩，但没有了“家”这一根基，其他都成为苍白空谈。田中琴说：“日本的生活是没有从前有魅力了，我刚嫁来的时候，上海的年轻漂亮的朋友们都托我，后来一年比一年少，现在依然有，但多数年龄比较大了，或者是离了一次婚的。现在的花季美女们，是不会像我们当年那样，嫁到日本农村了。”但已经来了，也就既来之则安之。
从渖阳嫁到日本的黄小依（35岁）则意见不同，她在北京日资企业工作时，与当时被派驻北京的丈夫恋爱结婚，来日本7年。用她的话说是前世有缘，一到成田机场，就觉得日本那些质朴的二层小楼很亲切，对日本料理和文化都很投缘。反倒是回国感到格格不入。地震之后，考虑到小孩才5岁，夫妇商量后，由小依带孩子回渖阳避难，但孩子生病，要带去医院，感受许多的不习惯。空气不透明，到处都灰扑扑的感觉。3月底，小依将孩子带回日本，一下机场，感到空气都是甜的——尽管，心中也有对辐射的隐忧，但综合各种因素，还是觉得日本更适合于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