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民
大可的失与得
大可的父母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是先教师后经商的成功人士。他们唯一的遗憾是由于忙生意和应酬没能让独子大可好好读书。所以，当听说我和日本语学校有来往后，便想方设法托我，希望将大可送到日本留学。当时是1998年，日本语学校的入学审查还很严格，但由于大可父母的经济实力比较雄厚，最终获得了入学许可。
一得到消息，大可的父母马上行动，其父负责每天陪大可进行强化日本语训练，其母负责准备大可的出国用品。一个半月后，一切准备就绪，我正好也有机会来日本，便决定和大可同行。
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大可的父母为我们举行了饯行，席间令我非常惊讶的是大可父亲的几句寒暄日本语竟说得有模有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忙问他是否以前学过，他笑著说，这是陪儿子学日本语的收获。大可母亲苦笑著说：“爸爸好象比儿子学得还好。”
来日本大约一个月后，我渐渐发现大可对学习没有兴趣，对日本语更是充耳不闻，学校发给他的教科书新新如也，他唯一能记住的一句日本语是住处车站的站名—北千住，问他怎么单单记住了它，大可的回答让我笑得流出了眼泪，明明就是汉语的“踢他三舅！”
大可在国内虽然没有好好读书，但是，他有著三四年的驾龄，在每天为领导开车陪著领导的过程中，积攒了不少的社会经验。这种经历的大可，每天和一些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孩在一起学习“阿，依，乌，唉，欧”也著实令其烦恼，所以，他每天傍晚都会去距家较近的荒川河畔跑步散心。
又过了两周，我突然接到了大可所在的日本语学校老师的电话，让我马上到学校去，说要商量大可的事情。我被老师的电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急急忙忙赶到了他的学校。
老师拿出了一张发自中国的特急传真，上面写著大可的女朋友因交通事故，右大腿骨折，需要马上做手术，让大可尽快回国陪护，还附有医院的诊断书。我暗惊，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大可，根本没听他提起过此事，估计是大可自己策划的，但当著老师的面，我又不能揭穿他，只好说：“晚上和大可的父母商量后，明天再决定他回去与否。”
回到大可的住处，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可对我说：“王姨，估计经过这一段儿时间，您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儿，其实，我每天晚上去河边儿，就是想一个人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办。日本，我是实在不想呆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见他说得很坦诚，而且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问他：“那父母那边儿怎么交待？你才来了不到两个月，我这个送你来的人还没有回去，你却先到家了，你的父母能承受得了吗？他们怎么和欢送你的亲朋好友解释呢？”“我都想好了，先到女朋友家去，等慢慢地作好了父母周围的疏通后，再回自己家。”好小子！策划的不错，还算你有良心，没撒谎说你妈被撞骨折了！
生气归生气，我不得不按大可策划好的内容和学校老师撒谎，为其请假。但是又考虑到大可父母为他来日本所付的一年的学费和机票、生活费等至少也有100万日币，所以，为防止万一，我还是督促他办理了再入国手续。
在送他到成田机场的途中，见他脸上露出来日本后鲜有的明朗笑容，并贪婪的看著车窗外的景色，我不禁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你这么快就回去，还不如旷几天课，到处走一走，也不冤枉往复的飞机票，”他低低的回答我说：“日本再好，也不是我的，在这里，没有我发展的余地。”我又一惊，暗想：大可书虽然念的不多，可脑子里好象不空。
大可回国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总觉得没能有效挽留他留在日本继续学习有些愧对他的父母，所以，只能通过朋友间接地打听他的消息，得知他最终说服了父母并在父亲的资助下开了一间汽车修理厂生意还不错时，内心才稍有了一些安慰。
这样，大约过了一年，有一天大可的父亲突然打电话邀我一起吃晚饭。席间，他对我说：“王老师，你不要总觉得对不起我们，其实，我们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大可确实不是做学问的料儿，当初送他到日本去留学，我们也没有指望他能学出个什么学位。只是想让他能换个环境，独立地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人生出路。他去日本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的目的达到了。”
他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说：“给你讲一件事儿，冬天的时候，大可自己开车去外地进汽车零件，中途有一段路面结冰很厚，很多车都绕行了，大可为了赶时间，自己用铁锹铲了近一个小时的冰，最后终于通过去了。要是在以前，一，他不会大冬天自己开车去进货，二，他不可能去亲自去铲冰。他现在每天中午还会给修车的师傅做饭，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顿了以下，他又接著说：“学习的时间有长有短，但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从节省了时间这一点上说，我们还得感谢你。”
大可父亲的话，我受益匪浅，他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懂得透过现象看穿事物的本质。希望大可也能像他父亲一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怎样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