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6月2日上午,正当学术生涯处于巅峰之际,中国杰出的学术大师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人们在痛惜他“ 中道而废”之时,竞相揣度其自沉的原因。王国维的“ 自沉”一直是学术界的一大谜团。
70多年来,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归纳起来,不外乎“ 殉情说”“ 逼债说”“ 惊惧说”“ 谏阻说”“ 文化信念说”“诸因素说”……
王国维是一位具有鲜明个性的文化伟人。在他的个性与思想、生活与著作之间,我们看到存在着一种深刻的统一关系──他的著作就是他的精神自传,印上了他的个性痕迹。笔者以为,王国维的“ 自沉”与其深陷其中的“人生悖论”密不可分。
首先,表现为他对职业选择的两难处境。他说:“ 余之性质欲为哲学家则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为诗人,则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诗歌乎?哲学乎?他日以何者终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间乎?”这种情感与理性的矛盾,使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披露了他在选择职业时无所适从的两难心态。其次,表现为他精神世界中“ 可爱”与“ 不可信”、“ 可信”与“ 不可爱”的冲突。他非常看重哲学,他曾说哲学的事业是“ 探宇宙人生之真理而定教育之理想者”,但又感叹:“ 哲学上之说,大都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烦闷。”这种矛盾正是他哲学研究导致的最大烦恼,也是他放弃哲学而转向文学研究的主要原因。再者,王国维对“人生悖论”不仅有切身的感受,而且对康德的二律背反学说也有深刻的理解,并用来分析中国哲学史上的善恶论者的言论。他列举中国哲学史上的善恶论者的言论,认为他们都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 性之为物,超乎吾人之知识外也。”“故古今言性者之自相矛盾,必然之理也。”王国维的意思是说,性善性恶是不能讨论的,讨论人性的善恶必然导致“ 人性论悖论”。他指出:“ 欲论人性者,非驰于空想之域,势不得不从经验上推论之。夫经验上之所谓性,固非性之本然。苟执经验上之性以为性,则必先有善恶二元论起焉。”
其实,“ 人生悖论”是指王国维对自己人生矛盾的切身感受,也是指他对特定的人生所面临的矛盾而进行的一种哲学式的反思论证。这种反思论证从特定的人生问题出发,经过似乎合乎理性的逻辑推导,不仅没有消除他心中郁积的困惑,反而把他推向“ 理性”与“ 情感”、“ 有限生命”与“ 无限欲望”的多重矛盾之中。或者说,他把自我作为认识主体抛入茫茫宇宙或生生不已的永恒之中,让自我作灵魂拷问,甚至让自我去面对人生矛盾和注定的人生悲剧。
那么,王国维的“ 人生悖论”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第一,最值得关注的是他所信奉的“ 悲观主义人生论”。王国维研究哲学始于康德,他早年深受康德、叔本华哲学的影响。1903年,他开始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等著作,觉得难以理解。稍后,他读叔本华的《世界是意志的表象》一书,而“大好之”。他说:“ 叔氏之书,思精而笔锐。”后来,他还广泛研读了叔本华的其它哲学论著。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对他的人生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王国维对人生问题有其独特的认识。例如《人间词话》就是他生命底蕴的流露,是他对宇宙与人生、生命与死亡等问题深入思考的结晶。他认为,人间和地狱没有分别,人生是一场悲剧,人生活在世界上就是永远的愁烦和揪心。他说:“ 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两字。”“ 人生苦局促,俯仰多悲悸。”“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这便是他出自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观而对人生的解读。而王国维的“ 自沉”给我们深刻的启迪:走出“ 人生悖论”,必须树立正确的哲学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必须培育健全的逻辑理念,而生命的意义,不仅在于不断实现人生的目标,更在于不断提升人生的目标。 (摘编自新华网)
揭开王国维自沉的千古之谜
日期:
05年06月3期
◆ 文/沈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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