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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
日期: 10年01月3期
■(东京)燕 焰

说起来自己算不上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比如有过那么几次乘飞机时抵抗不了机内餐具的诱惑,偷偷将爱不释手的小碟子装进口袋私有化的事。好在我知错,戒掉这个毛病已经很久了。2009年岁末,积压了几件个人事务要处理,请假回了趟娘家。回娘家中文叫“省亲”,日语叫“归省”。乘坐的国航飞机没有像日本航空或全日空那样每个座背上都配有荧屏供乘客看影片玩游戏打发时间,但每个座位都备有一本精致的杂志。万里高空,享受书香,也不失中国儒风。在东京飞往北京的航程中我信手翻阅著,读到一篇文章时竟又是那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涌上心头,想拿回去给老公读。杂志连本揣走的话一本精装杂志的制造成本远远高于一个小餐具蝶子,那罪恶感大了。于是乎悄悄地将印有心仪文章的那两页纸撕下来装进了口袋。呜呼!下一位乘客是没有机会与我产生共鸣了。
这篇文章的作者叫朱零,题为“回乡记”。文章从作者的老家浙江台州的一个叫白水洋的小村子说起。据作者的叙述,“明末戚继光抗倭,有一仗就在白水洋打的,大获全胜。如果说中国人能在心里对小日本人偶尔有点优越感,能在心里意淫他们一下的话,也就是戚继光抗倭这件事了。而白水洋历史上就有过这么一件大事。只要能代表当地特色的人和物就全跟戚继光扯上关系,白水洋主要的街取名叫继光街,唯一的一座桥取名继光桥。”作者回乡到继光街的舅舅家看望81岁的大舅妈。
白水洋“靠海,人勤快,交通方便,改革开放以后有不少外商到这里开工厂。不知怎么的,日本人特别多,估计他们不了解中国的历史。”作者在大舅妈家邂逅一个来自白水洋开灯笼厂的穿白西服的日本人,“附近的老百姓全给他加工灯笼,挣点手工钱。手脚麻利的一天下来能挣个30块钱,像大舅妈这样的老太太能挣个8块10块的”。原来白西服是作者大舅妈的老板,大舅妈是白西服的工人。白西服听说作者打京城来,想聊聊北京。可作者一开始气就不顺,你个来白水洋开灯笼工厂的小日本儿,“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明朝那些事儿,小母牛打滚--感觉自己牛逼大”,就是不给白西服一个中日友好的机会,一个劲地谈戚继光,谈《汉书》、《旧唐书》等十五部中国正史中的“倭人”的含义,谈刘秀给倭奴国国王颁发的“汉倭奴国王”金印等旧事。谈完历史谈现实,把眼前这个兴许长这么大就是没人这样训斥过他的白西服挖苦得体无完肤。行文用词可谓历尽中国文人墨客尖酸刻薄之能事,淋漓尽致。
我开始困惑起来,作者怎么这般小肚鸡肠?白西服开灯笼厂招你惹你了?好在作者笔锋一转,开始反省起自己来。因为作者“猛然想起自己开的车是日本的,家里看的电视是日本的,用的剃须刀是日本的,如果白西服问起这些事该如何回答呢?”好在白西服揣著明白装糊涂,作者也就赶紧收场就势结束了这场发生在两人内心的没有赢家的战争。文章读到这里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杂志新翻过一页,作者的叙述还在继续:“我的大舅妈不知道刚才的硝烟差点儿把她老人家的灯笼给点著了,一个劲地用她慈祥的老花眼爱我,从我出生,她就一直这么爱著我。不知不觉间,两行泪水奔涌而出,我突然明白了,我刚才内心里一直跟日本人较劲,我并不是恨他,而是我不愿意一个81岁的老太太还在那儿颤颤巍巍地给人打工。不管我大舅妈的老板是谁,我都会恨的。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以及我的两个表哥,他们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不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娘,就心疼那几个路费。蚂蚁开始在我心里嘶叫我,一阵紧似一阵,酸楚,羞愧与痛苦,让我渐渐地低下了头,我不敢直视我舅妈的老花眼。”
文章到这里,我终于读出了用意,眼泪也随之顺颊而下。人生的旅程走到我这一站,父母年迈,自己也行将滑坡,生活用蒸蒸日上来形容已经不合适了,遇事能省就省。但要遇上像叫“省亲”也罢叫“归省”也好的这类事情时,是万万省不得的。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乘著出国热潮我们背井离乡来到海外,在古人眼里已经是大不孝了。就趁父母还健在时候多回乡看看,不要等到想尽孝道都没有机会时再悔青了肠子给自己过不去。说到底,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嘛,钱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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