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之中,《孔子》终于上映了。由于这部电影的题材特殊性,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会认为自己对孔子“还有点了解”,因此产生的意见也五花八门。但综合各方面的意见,绝大部分人的质疑其实都集中在剧情上,关于导演的拍摄手法、演员的表现手段基本上没有多少疑问。前几天更是有《百家讲坛》的教授们直接针对剧情发难。而对于剧情,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该片的编剧们了。就此,本报记者特意专访了《孔子》的编剧陈汗,他也是当年因为编写《赤壁》“享受”了无数网友炮轰的那位香港编剧,由他向大家解答关于《孔子》的诸多问题。
关于专家意见:现在我已经达到“耳顺”的状态了
记者:《孔子》从剧本写作开始就诸多波折,各路专家都要提提意见。这部戏写了多久?
陈汗:前前后后准备了很久,真正写,也差不多就一年时间吧。不过也有心理准备。因为凡大片,一定慢。大片一定要谨慎,否则会赔钱,有的甚至能搞垮整家公司。不止是剧本,各方面都会慢。你看《阿凡达》搞了多少年?14年,《泰坦尼克号》也搞了很多年,我们还算快的了。这次剧本主要是要尽量听取专家的意见,专家有顾虑是应该的,他们推崇孔子,我们自己也会不好意思,没有严谨考证,拍出来都丢人。
记者:专家也有不同学派啊,编剧会如何选择?听谁的不听谁的?
陈汗:哈哈,开了无数个会,每次都是几个孔子研究权威。我每一稿都给他们看一遍,审核,给我很多意见。有些人说得很明白,孔子不是别的题材,不能商业操作,这是重大历史题材,要拍成文艺大片的风格。编是可以编,但编出来,比如爱情,你怎么敢呢?
我的博客里都说了,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孔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把想到的任何事情都写出来,每件事情都拿出来让大家骂,这是最笨的方法。其实写孔子就是个众口难调的事。写完孔子,我想我也达到了一个境界。就是孔子所说的“六十耳顺”,什么是耳顺?就是任何人说我什么,我都会“噢,噢,知道了。”
关于“子见南子”:事情正当与否没关系,人正当就行了
记者:你写的台词经常会受人诟病,比如《赤壁》,再比如《孔子》中的“苟利国家生死已”是林则徐的诗词。
陈汗:我说过的,林则徐是学郑子产的嘛。孔子肯定接触过子产的仁政学说,他就表扬过好多次子产的德政。关于台词,很多时候,包括《赤壁》里,我一直想灌输一种“以人为本”的思想。但是一写下来,就被人说是广告语。但实际上“以人为本”这话是刘备说的。我写了这话,结果吴宇森不敢用。怕被人骂。赵薇那句也是,你怎么知道没有人说“匹女”呢?老实说,《赤壁》的雷人台词是有很多,但更多的历史剧对白更离谱,就是用现代语说的。我们只是首当其冲而已。
这次我也是准备挨骂的。不过还好,这次《孔子》是比较写实的,比较认真的,以情怀来感动大家的。《赤壁》是个商业片,是个励志的戏,投入很多现代的感情进去。但《孔子》不是现代感情,那个人格,那种礼法,对国家的情绪,都不是现代的。如果投入现代人的感情,那南子那段戏就不是现在这种写法了。
记者:“子见南子”是历史上的一大悬疑,这段戏当初是怎么构思成现在这样的?
陈汗:这一场是江奇涛写的。他是《人间正道是沧桑》的编剧。而且这场戏最后成型还加入了导演很多意见。但是我们一致认为,南子在当时绝对是个“国际知名人士“,不但是著名的大美人,也是著名的大淫妇。孔子一定知道她在后宫的淫秽之事。他知道她跟人通奸,少女时就跟人通奸,后来嫁给卫灵公,卫灵公居然也还允许她跟人幽会。南子是宋国人,结婚后惦记宋国的一个公子,盖一个房子做别墅,让那个宋国公子当后宫。卫灵公还是个同性恋,很出名的分桃之癖的段子,就是说他的。可能几个人还在一起乱搞,乱七八糟的一堆人。这事孔子肯定是知道的,他搞历史的,《春秋》都是他写的,哪个国家发生什么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明知道有这事,他还是去了,去见“国家领导人”,然后见一个“脱星”,在人家闺房呆了一晚上,你怎么都说不清楚啦。当然,没过夜,弟子在门口守着呢。反正历史上的证据,环境的证据是很暧昧的,但具体有没有做这事,就不知道了。
历史上的南子,连司马迁写到这里,都只能写说听到环佩叮当响,听到里面南子的声音。他写到这里也就不写了,听起来都很像《金瓶梅》了。司马迁很敬佩孔子,他情感无比丰富地赞美孔子,他的《史记》居然离谱到把孔子列入世家,但孔子根本不属于诸侯嘛。但在《盐铁论》里,司马迁就说,这件事“非正道也”,说明是不对的。
其实事情正当不正当没什么大关系,人正当就可以了。但司马迁都这样写了。而且作为重大历史题材,也必须要说一下,不能走到那里就跳过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话,是我当时编的。但是这件事情,既然司马迁都认为暧昧了,子路出来都说老师你搞什么鬼啊,而且孔子都被逼得赌咒发誓———既然当事人都可以觉得暧昧,我写得稍微暧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人家摆明就是个暧昧的场合。
所有关于孔子在这件事情上的描述,我全看过。孔子子孙的意见,我不能完全参考,他是中国人的孔子,不仅是他后人的孔子。超过100年的人就没有版权了。现在在美国,英女王都拍了,人家还没死呢,所以这么写有什么关系?
关于演员选择:让周润发演孔子,能给人带来惊喜
记者:记得你最初说过,在你看来,让张艺谋演孔子最合适。现在还这样认为么?
陈汗:我也当过导演,我知道一般有两个原则去选角色。一个是导演的角度,导演的视野,如果导演没有视界,就根本搞不清楚要拍成什么风格的东西。用张艺谋还是用周润发,这是两种视界了。在这个角度上,剧本已经是无所谓的了。说话方式,表演形式决定了你的内容。你要是找小沈阳,那又是另一种东西了。
另外一个最大的原则,就是票房。如果让我来演肯定没票房。如果孔子让别人来演也没票房。但周润发高大,还是香港人,他演出来,会有惊喜。《孔子》最初找演员时,曾经找过李连杰,你相信不相信?找过梁朝伟,找过孙红雷,找过陈道明。在包装方面,如果是其他演员,可能3000万就拍完了。但周润发又不同,可以把片卖到国外去。有人说陈道明很像,但因为太像,最终出来就没惊喜了,你就会想到底他会如何表达,你去电影院看,不会看剧本的,只会看到演员的表演,而对演员来说,挑战也不大。
记者:周迅呢?南子的表演符合你的预期么?
陈汗:那场戏其实从更高一点的角度看,完全是个试探。伟人们都受过试探。耶稣受过试探,释迦牟尼在荒野里也受过试探,有的试探是鬼,是药,有的试探就是女人。孔子肯定也受过试探,受试探的过程中如何凸显自己的人格,这是需要探讨的。这场戏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什么特别俗的话,“你爱我吗”之类的。南子其实是很崇拜孔子的,她看他的书,你编《诗经》,我也读,我就用你的方法来勾引你,这就是高啊,最后两个人都高。孔子也觉得,走遍天下,原来还是你最懂我啊。我觉得这场戏写得好,拍得也好。周迅和周润发的表演,都让人很满意。周迅就这么一场戏,整个感觉就出来了。
记者:很多人攻击王菲演唱的那首主题曲,说改得不文不白的,很别扭。
陈汗:其实我也写了一首主题歌的歌词。我在一个星期之内会把我原来写的那首歌词放到网上,放到我的博客上。歌词其实是我改编出来的。孔子自己写的。名叫《大同歌》,出自于《礼记》。
专题采写:南方日报记者郑照魁
《孔子》昨日驾临广州
发哥继续忽悠“是不是人”
南方日报讯昨天下午,2010年第一部华语大片《孔子》在广州展开上映前最后的宣传。包括导演胡玫、主演周润发、周迅、任泉等主演集体亮相。与之前北京和上海站的宣传相比,导演胡玫一如既往地低调,而发哥则显得有些“黔驴技穷”,没有了之前的幽默,甚至开始重复上海站时的老笑话,而扮演孔子最得意弟子颜回的任泉则相对严肃很多,与发哥的“为老不尊”相比,看起来更像是依然沉浸在角色当中。
胡玫:我不是只会拍男人戏
一向以来,胡玫给观众们的印象就是对历史剧的精准把握,就连这次的演员任泉都表示,胡玫对于这些大剧里男人之间的斗争刻画起来实在有水准,所以以后有机会肯定还要找她拍男人戏。不过,对于这一提法,昨天胡玫却抗议说:“其实我不是只能拍这样的男人戏……我第一部戏《女儿楼》就是说女人的故事。还有《香樟树之恋》也是女人戏。只是在拍《雍正王朝》之后,所有人都来找我拍大型历史戏,搞得我也只能拍这些,才给大家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所以我接下来要拍《红楼梦》,改变一下大家对我的感觉。”
至于这部电影所受到的指责,胡玫表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对于有人所说的电影后半段很多内容没有展开,不少故事缺乏铺垫,胡玫解释说这主要是因为片长,第一版剪出来有2小时20分钟,出于商业考虑现在只能缩短成这样。“原来我们设计的是孔子从生到死的过程,那样更加复杂,所以最后才选取了51岁开始这一方案。”而电影中的大场面战争问题,也曾经被专家质疑,认为从电影中看,里面至少十几万人的军队,而那时每个国家最多不过几万人。胡玫解释说,其实在电脑制作这些军队时,她也想过这一问题。“如果你定格去数,真的没有那么多人,我试过用400人来拍摄,那些群众演员就站满了一个火车站广场了,所以根本没有那么夸张。”
发哥:香港没有大佬很久了
在上海站宣传时,周润发曾经与记者有一段经典对话:“你看了电影么?”“看了。”“哭了么?”“没哭。”“那你还是人么……”这个段子经由媒体报道之后,已经成了网络上的热门话语。昨日在现场,周润发继续拿“是不是人”来开玩笑。在被问到自己最感动的一场戏时,发哥回答说:“我觉得孔子应该是被南子感动了,所以我在拍“子见南子”那场戏时就掉眼泪了。所以我还算人吧。”随后又说,自己第一天拍摄就被《孔子》感动了,那时是拍“颜回之死”,我觉得我一直不懂孔子,但我还是被任泉感动了,所以我还是一个人。我一般拍戏是不会掉眼泪的,除非我演得太差没脸见人了才会哭,所以颜回之死我没哭,我也就不够伟大,任泉才伟大,在冰下拍了那么多天,他也不是伟大,是身体好。”
有记者问周润发,之前在香港演了那么多经典黑道“大佬”角色,这次再扮演孔圣人,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周润发回答说:“以前我演了太多的大佬,整个人都是黑的,这部戏一出来,我终于洗底了。其实孔子也很能打,但在戏里没什么机会出手而已。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演武大佬,我演了太多次,文大佬这还是第一回。我今年55岁了,估计打的机会也不多了,所以,以后有机会,还是尽量去演文大佬吧。而且,香港没有大佬已经很久了……”
编剧揭秘完整版《孔子》
阳虎的戏整段全删了
《孔子》被删掉的部分太多了,几乎每个情节都有被删掉的场面。更有很多精彩的段落因为长度的原因不得不被整段剪掉,谈起这些,编剧陈汗的语气中透露着惋惜:
夹谷之盟被简化
比较惋惜的第一点就是开始时的夹谷之盟,整个过程都被简化了。原来的剧本里面有一些山东野人,当时叫莱夷的,是东夷的一支,被姜太公的子孙征服了的。夹谷之盟,本来是请这些人来表演,让他们刺杀鲁公,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当时他们还内部开会,说孔子将来会很厉害,所以刺杀鲁公时也要劫持孔子。司礼还专门为他们设计了一到两场的舞,是一个侏儒在跳,后来子路把他杀了,这个也是历史上的真事。最后这场戏的结束,是孔子用剑指着夷人的头目。我们怕其中有人会质疑,于是把它删了,变成用智慧来征服齐国人。因为我们不想让孔子有武侠的感觉。
阳虎戏份被删掉
孔子周游列国时,被删的最大的戏份是阳虎。现在只剩下子路死的时候被提了一句话。阳虎本来也是鲁国季氏的家臣,和公山不扭(电影中由于名字过于别扭,这个由张兴哲扮演的很出彩的反派角色被改成了叫“公山扭”)一样,属于叛乱的人。阳虎长得跟孔子很像,结果孔子路过匡这个地方时,在这个地方被人当成阳虎了,被人在那里抓了5天,差点被杀。因为阳虎当年在那里无恶不做,几乎就是屠城了,搞得当地人很恨他,结果孔子就莫名其妙地被抓了,而且差点跑不掉。但这段很戏剧性的东西我们也不能表现了,因为太突兀了,要写就得加入阳虎的作恶,那就太长了。
而阳虎的故事,在那之后剧本里本来也有交代。阳虎最后投靠了赵简子,在晋国搞风搞雨。我底稿里本来设计了一个情节,阳虎在晋国想策动人杀孔子,结果追他到河边,见到7天没吃饭要死定了的孔子在那里弹琴,周围围着一群弟子,孔子还在问弟子,你们人生的理想是什么?这一段让阳虎很感动,那时颜回都快死了,饿得都走丢了,后来终于见到孔子,也就一句话:我以为你死了。颜回回答说:“老师在,我哪敢死呢?”(子在,回不敢死)后来阳虎没杀孔子,他们逃跑了,只留下一把古琴放在那里。最后那把古琴,孔子死的时候又被放回到他的墓前,这本来是很美的,结构也完整。但这样编不符合历史,最后被全拿掉。
“孔子问路”被保留
还有一段戏我建议拿掉,但最后却被保存了的。就是孔子周游列国到了郑国时那段问路。当时设计的情节只是孔子问路,农夫嘲笑他,无非就是要表明孔子坚持自己的意见,也没别的。但摄影师觉得那里绿油油的田地,画面很漂亮,所以坚持下来。我是建议整场拿掉的,开会第一次,我就提过。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