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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重拾亚洲国家身份
日期: 2009/09/01 17:09
摘要: 8月30日晚,日本第45届众议院选举揭晓。执政自民党和公明党败退得落花流水,民主党取得接近三分之二的众议院议席。在这次选举中,在野党民主党获得308个议席,增加193个席位;执政自民党仅获119个席位,减少181个席位;公民党获得21个议席,减少10个议席;共产党维持9个议席;社民党维持7议席;大家党获得5议席;其他小党获得6议席。以民主党为中心的新政权诞生在即,意味着日本的内政和外交都将进入不同以往的新时代。对内,日本政治已经发生了历史性变迁,以自民党为中心的长期政权彻底崩溃,日本由此进入两大政党时代;对外,民主党上台虽不会引导外交政策发生急剧转轨,但党首鸠山由纪夫明确表示日本愿成为被国际社会信赖的国家,日本可以在美国与中国之间扮演大角色。分析称,日本将更加重视亚洲,或在东亚政策上会出现“微调”。日本重拾亚洲国家身份,对地区和世界都将发生深刻影响。
众议院大选 民主党大胜
日本重拾亚洲国家身份

中文导报讯 记者 张石

8月30日晚,日本第45届众议院选举揭晓。执政自民党和公明党败退得落花流水,民主党取得接近三分之二的众议院议席。在这次选举中,在野党民主党获得308个议席,增加193个席位;执政自民党仅获119个席位,减少181个席位;公民党获得21个议席,减少10个议席;共产党维持9个议席;社民党维持7议席;大家党获得5议席;其他小党获得6议席。

这次选举结果,是自民党从1955年结党以来首次失去议会第一大党的宝座,也是相隔15年后再次沦为在野党。鉴于民主党在参议院尚未获得超过半数议席,民主党将与社民党、国民新党结成联合政权。

以民主党为中心的新政权诞生在即,意味着日本的内政和外交都将进入不同以往的新时代。对内,日本政治已经发生了历史性变迁,以自民党为中心的长期政权彻底崩溃,日本由此进入两大政党时代;对外,民主党上台虽不会引导外交政策发生急剧转轨,但党首鸠山由纪夫明确表示日本愿成为被国际社会信赖的国家,日本可以在美国与中国之间扮演大角色。分析称,日本将更加重视亚洲,或在东亚政策上会出现“微调”。日本重拾亚洲国家身份,对地区和世界都将发生深刻影响。

一、鸠山民主党的国际视野值得期待

民主党代表鸠山由纪夫在今年9月号《Voice》杂志上发表题为《我的政治哲学》的文章。他在文章的结尾处引用奥地利作家库典赫夫.克里尔格的著作《泛欧洲》中的一段话:“所有伟大历史事件,都是以乌托邦开始,而以现实结束”,而“一种思想是停留在乌托邦阶段还是成为现实,与实践力与相信它的人数有关。”在文中,鸠山提出了自己的外交主张,这将成为民主党政权的外交方针。

与自民党政权不尽相同的是,鸠山明确提出日本要有亚洲的“主体意识”,提出建立象欧盟那样的“东亚共同体”,提出建立“亚洲共同货币”。这在民主党的竞选纲领中被凸现出来,而自民党的竞选纲领没有相关提法。

民主党获胜后,党首鸠山由纪夫于8月31日凌晨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日本外交政策发表见解。鸠山赞扬美国总统奥巴马把美国处理国际事务的方向带往“对话与和谐”。 他说,包括东亚在内,都可以借鉴奥巴马提倡的“对话与和解”路线,虽有重大问题存在,但应该通过对话与协调来解决。

令人关注的是,鸠山于8月27日在《纽约时报》发文强调:“……我们不可忘记作为亚洲国家的身份。东亚地区日益显示重要性。我认为,这一地区必须成为日本的基本范围。”鸠山再次呼吁,亚洲应以欧洲联盟为参照模式,建立一个拥有通用货币的“亚洲社区”。他特别指出,中国正迅速崛起,即将取代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在深刻意识到美、中存在的前提下,鸠山对日美中三边关系的看法基本与小泽一郎的“等边三角型”一致。有关日本与美国、中国形成“等边三角形”的外交路线,从中获得控制亚洲的主动权,鸠山在《我的政治哲学》中表示:“为了这个地区的安定,一方面要有效地使美国军事力量发挥机能,一方面要抑制其政治和经济上的恣意行事;对于离我们很近的中国的军事威胁,一方面要使其减弱,一方面要想办法使其巨大的经济活动有序化。”

可以推测,民主党政权上台后,日本的国际形象和国家身份、日本与亚洲国家的交往途径与沟通手法、日本的地域作用和国际贡献,都会发生积极的变化。

二、民主党美女刺客选举策略奏效

民主党在这次众议院选战中骁勇善战,力克牙城,取得历史性胜利,这个结果实在意料之中。

从战略上讲,民主党政权公约首先打出诱人政策,如重组国家总预算207兆日元;所有缴纳年金的人都能得到每月7万日元以上的老后年金;中学生以下儿童将得到每年31万2000日元补贴金等。民主党的“选举诱饵”把“恩泽”降临所有阶层,使得因自民党政权“年金记录消失”而惶恐不安的老人如释重负,让挣扎在养儿育女的艰辛中的中年夫妇看到希望,也让为失业而惴惴不安的年轻人看见曙光。

从战术上看,民主党竞选部突出“清新美丽”的候选人印象,推出大量美女候选人参战。如在福岛二区,前议员太田和美应战自民党原首相辅佐官根本匠;在东京8区,前参议员青木爱对付公明党代表太田昭宏;在长崎二区, 28岁社会活动家福田衣里子对阵原防卫大臣久间章生;在爱知九区,原议员冈本满纪对战原首相海部俊树。美女们鹤鸣声声,自民党这些白发苍苍的资深政治家却仿如“一树梨花落晚风”,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

海部俊树落选,是自1963年石桥湛山在众议院选举中落马后,自民党原首相相隔46年的再次落马。即使在民主党“美女刺客”面前勉强过关的原首相福田康夫、原官房长官盐崎恭久等,也是跌跌撞撞,惊魂未定。自公两党原大臣落选者多达12人,而民主党女性当选者却是上次选举的6倍,多达40人,呈现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新势力。�

三、民主党的美丽“画饼”将受考验

在经济秩序上,鸠山既反对把美国的自由市场经济作为普遍的理想模式,反对来自美国的、以“国际化为名”的翻弄日本的市场原理,也反对前苏联式的社会主义和纳粹式的社会主义,而要建立“有人的尊严和友爱”的社会。他所说的这种社会是什么?在以物质和金钱为生活源泉的人间是否真的存在?有待检验。

民主党打出的具体政策,如国家总预算207兆日元;所有缴纳年金的人都能得到每月7万日元以上的老后年金;中学生以下的儿童将得到每年31万2000日元补贴金等,大有“画饼充饥”之嫌。8月28日,财务省算出2010年度政府预算额为90兆日元,已是历史最高,其中用于还债的比2009年度多1兆6720亿日元,为21兆9158亿日元。民主党要做出207兆预算,财源何在?其中多少是寅吃卯粮,多少用来还债?均是未知数。这让人觉得乌托邦的梦做得太大了。

其实,日本选民都对民主党的“画饼”充满疑虑者也不乏其人。据《朝日新闻》调查,有83%的选民对民主党“画饼”的财源抱有怀疑。民主党的清秋大梦画得很大,取得政权后如何圆梦将受到严峻考验。

四、鸠山政权与中日关系

总的来说,鸠山对中国一直报有良好的感情。鸠山在选前已经明确表示不去参拜靖国神社,向中方抛出了橄榄枝。即将执政的民主党中,懂中文的议员就有30余位。在这种环境下,中日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是可以期待的。鸠山提出有意在今年内到中国访问,显示他欲与中国交朋友建立友好关系的心情。


2000年,鸠山作为民主党代表时访中,在中国人民大学发表题为“以日中建立共通议程的时代为目标——建立‘同心同德’的日中关系”的讲演。2002年6月26日,他作为民主党代表访中时,会见了江泽民国家主席,盛赞江泽民“带领中国人民推进现代化,取得了巨大成果,我非常钦佩。”2005年12月19日,时任民主党代表的前原诚司宣扬“中国威胁论”,当时任党干事长的鸠山针锋相对地强调“中国不是威胁”。本次选后,鸠山也表示+对于日中关系上的很多悬案,双方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讨论、为解决一个个的问题而共同流汗。双方与其集中在分歧上,不如一起朝着问题的和解而努力。这种努力很有意义,正是一个强化两国信赖关系的过程。

在历史问题上,鸠山与中国和亚洲邻国颇为合拍。他是追究日本战争犯罪、反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急先锋。2006年8月15日,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鸠山指出“总理的行动,践踏了战争受害人的心,大损国益。民主党是脱离党益党策而注视历史的,是从国家利益的观点反对总理参拜靖国神社的。”�

不过,可能是由于信仰原因,鸠山本人是达赖喇嘛的忠实粉丝,每次达赖来日他必到场欢迎。2007年11月23日,民主党干事长鸠山在东京和达赖喇嘛会谈,支持西藏“高度的自治”的想法。中国驻日大使馆为此致函民主党表示不满。日本国会超党派的“考虑西藏问题议员联盟”,其代表是民主党议员枝野幸男,与鸠山本人关系甚笃。鸠山政权出发以后,达赖问题是否会成为中日关系龃龉的火种,引人注目。


附录:自民党大败的深层利权结构

民主党之所以获得历史性胜利,逼迫自民党“无可奈何花落去”,美丽动听的选举纲领和“美女刺客”策略只是表面现象,深层原因则隐藏在日本历史与政治结构的底层。

打破一党独大、建立两大政党制,这是历史的必然。日本自民党从1955年结党以来,除1993年短时期失去政权以外,一直是一党独大,长期当政50多年。在战后,自民党借朝鲜战争为美国提供军用物资等“天时、地利”,实现了日本的复兴和经济高速成长,但是权利有腐蚀作用,绝对权利有绝对腐蚀作用。

一党长期独大,使自民党建立起滋养和维持其独裁的利权结构。自民党一方面依靠利益诱导,滋养了“日本医师会”、地方邮政局长“大树会”、农协、中小企业组织等“职域”团体来充当自民党的拉票机器;另一方面,又和腐败官僚沆瀣一气,使大量国家财政资金流入与自民党“共存共生”的利益团。自民党内出现了与利权结构相对应的“邮政族”、“道路族”、“农林族”等,这些利益诱导型政治家内含于自民党各派阀之中。自民党选举,首先是在自民党都道府县连和各派阀之间进行调整,推出候选人,然后由党本部进行追认。通过这种途径选出的候选人,往往不是党的政策代言人,而是支持团体和地方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自民党的利权结构,可以从民营化以前国土交通省管辖的“道路公团”看出来。一方面,自民党“道路族”在国会使建设生产性很低的高速公路法案通过,并通过“特殊会计”从高达300兆的国民金融资产——邮便储蓄中拨款。“道路公团”为建设那些“车影稀疏”、“门可罗雀”的高速公路而债台高筑,赤字高达4兆日元,而属下滋养的三千多家“家族企业”几乎全都盈利。这样,赤字归国家负担,利益归自己所有,也用来回流自民党的“道路族”。从国土交通省退休后“下凡”到219家道路公团家族企业拿高薪的原官僚,达2000多人。

这种腐败的利权结构,极大地侵蚀了日本的经济、政治、民生,使日本经济在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后一蹶不振,财政赤字累积至2009年底将达816兆日元,超过国内总产值的150%,国家财政频于崩溃。

自民党从一个生机勃勃的战后政党,堕落为寄生在利权结构中的腐败政党,与政坛上没有与其竞争、并对其进行严厉监督的势均力敌的在野党有关。为此,日本国民早已对建立两大政党制有所期盼。在1991年2月众议院选举和1993年6月参议院选举中,自民党勉强过半数。1993年6月,野党通过对宫泽喜一内阁的不信任案,在解散议会后举行的总选举中,自民党没能超过半数,自民党结束了1955年以来的长期政权;8月,在野党联合政权细川护熙政权诞生。但是,由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大党,只有“八驾马车”——八个小党联合执政,很快因意见不和而四分五裂,政权仅维持9个月就分崩离析,自民党卷土重来。

但是,联合政权当政期间实现了“小选举区比例代表并立制”的选举制度改革,和过去的中选举区制相比,有利于两大政党制的诞生,也为民主党如今夺权留下了伏笔。2001年小泉纯一郎任首相以后,高举“打碎自民党”的旗帜,实行“道路民营化”、“邮政民营化”等改革,从内部摧毁自民党的利权结构。2005年的“邮政民营化”选举,小泉为了对付自民党内“反对势力”,改变了旧有的候选人选拔方式,由党本部直接公募和发掘人才,那些“刺客”纷纷空降到“抵抗势力”议员们的地盘,许多人旗开得胜。小泉的这种做法,摧毁了自民党以利益滋养的“拉票机器”和“职域团体”,使选举从“利益诱导型”向“政策论争型”、从“地方中心型”向“国政中心型”发生历史性转化。

尽管小泉改革是“伴著疼痛的改革”,但选民在2005年仍然把票投给了以小泉领导的自民党改革派,因为他打破了自民党由来已久的利权结构。可以说,民主党这次夺权,主要不是因为民主党比自民党更有能力,而是“天下苦秦久矣”,是一历史延长线上的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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