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冈山) 姚子良

尽管外孙女沙耶今年才刚满9岁，可是她的父母——我的女儿和女婿，已经为她准备了半个柜子的嫁妆。

起初，听说这件近乎荒唐的事，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时，我想如果这是真的，只能解释为这是吃饱了没有事撑出来的事。

今年春天到日本探亲，首先就是了解所谓嫁妆的“庐山真面目”：在女儿的家中，９岁的小沙耶果然快乐而天真地捧出了父母为她准备的嫁妆，原来，它不是中国陪嫁时兴的床上用品，家用电器，也不是珠宝首饰和银行存折，所谓的嫁妆是一叠装帧精美、色彩亮丽的“写真集”。“写真集”收录的全是小沙耶从婴儿到现在9岁的生日照片。我的女儿告诉我，从沙耶满周岁那时起，每年生日便会带她去高级照相馆，不惜昂贵的费用，使用先进的能自动捕捉摄影者最佳表情和笑容的机器，郑重其事地拍摄一组生日彩照。然后，精心装帧，每年一册，为的是到沙耶成年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送给她缘定一生的人，和他互相分享每一年成长的印迹。

至此，我不仅冰释所有的疑虑，而且十分欣赏这种做法。在欣赏的同时，我问女儿：“这样好的创意，是你想出来的？”女儿答道：“是鹤田首先想到的……”

鹤田是我的日本女婿，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他来中国经商，认识并爱上了我的女儿，回国后彼此不能忘怀，但又无法经常约会，便在每晚10时整通过国际长途电话交谈，不计成本地将爱情进行到底。

关于鹤田提出用相册作为嫁妆的经过，女儿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在鹤田准备第三次来到中国出差之前，他给我女儿准时打来电话，女儿甜蜜地回忆说：“在电话里，鹤田非常郑重地提出一个请求：下次见面，可不可以交换照相簿，互相看看对方成长过程中不同阶段的模样？”

鹤田郑重要求，让女儿感动不已，鹤田来到中国，租了一部小汽车，后座堆放了好几摞相册，直奔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我女儿自幼喜爱照相，也不负所望，整理了几个纸袋的相册赴约。

他们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彼此欣赏对方的相册。女儿看到对面这个人，从男孩变成一个英俊伟岸的男人，心情算是平静，倒是鹤田在看相册的过程中，惊叹连连：“哇。可爱的小天使”，“简直就是日本的美少女嘛！”

鹤田发自内心的赞叹，使我女儿重新看待自己成长的意义，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鹤田的真诚让女儿曾经在青少年时期很不满意自己的她，脱去自卑的外衣，看到了丑小鸭的自尊和价值。

当时，女儿感到万分未能免俗地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我真有那可爱吗？”鹤田说“你的可爱让我后悔没有早几年认识你。”他停顿了一会儿，“不过，我要求交换看照相册，是想参与你的过去，从每一张照片的衣著，背影，人物和表情了解你和你的家庭。

鹤田的话让我女儿想起了一首小诗：“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要紧紧相依……”

鹤田在送女儿回家的路上，看著堆放在后车座的相册，深情地说：“你出嫁到日本来的时候，别的不必带，这些相册就是最珍贵的嫁妆”。

莞尔一笑。女儿的内心从此多了一些笃定。一年以后，女儿答应发鹤田的求婚，远嫁日本，共同组建了甜蜜幸福的家庭，并且不久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鹤田经营的公司不断发展，女儿自己作为家庭主妇尽职尽责，还在附近中学担任兼职教师，屡获奖励。

不过，女儿说，这些成绩都不算什么，她觉得嫁到日本十多年来，自己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细心装订每一本相册，不仅是孩子的相册，也包括自己和鹤田的。

在她自己和鹤田的相册上，女儿写道：“如果有来生，愿仍携手同行”。至于小沙耶的生日相册，她表示无论再忙，一定要坚持一年一年这样做下去，直到沙耶出嫁的那一天，作为母亲，会亲手郑重地作为嫁妆交给女儿，并且告诉沙耶：“一个愿珍惜你的过去的人，才会真心和你携手奔向未来。”

相册作为嫁妆，这个创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