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古屋）欧阳蔚怡

我的日语是21年前在日语学校4个月的初级水平，因此我总是以“没上过学”为理由在孩子们面前名正言顺地袒护自己错误连篇的日常会话。因为再也没有机会正正规规地学过，在生活中通过观察和模仿周围人的用词或语气慢慢形成——被孩子们戏称为“永远没有进步的妈妈日语”。

为了掩饰不能流畅表达的尴尬，我喜欢用文字表达，比如写信是我最常用的交流手段。信文完成之后可以反覆看，反覆修改，这个过程在一定程度上磨练了日语的基本功。不过，那种外国人永远学不会的介词、连词的使用方法则是总也琢磨不透的难关，与其用心思考斟酌，倒不如像孩子们那样在大量使用的过程中培养语感。

21年前，我刚刚到日本，经过国内一位朋友的介绍，一位远在长崎的老先生愿意帮我修改文章，于是我们开始了为时一年多的书信交往。我定时写一篇作文寄去，不久老先生就将布满红笔的作文和书信寄还给我。这段经历为我的日语文章打下了最早的基础。

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写日语文章最多的还是书信，与其说是为了提高日语的文字能力，其实是不得不写。日本朋友都有含蓄的优点，不会轻易指出他人的错误。我知道自己的文章里面肯定有使用不当的词汇而使得文章的语气显得粗糙，可惜没有自身进化的能力，于是一路自我感觉良好地走了过来。

两年前，结识了一位喜欢写文章的前辈，他主动将我写给他的信中错误修改之后寄还给我，这才让我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死皮赖脸地请他做我的文章老师，于是又有了20年前那样与日本前辈的书信交往。好在有了电子邮件，文章的修改和反馈都在快速、大量的形式下进行，我的提问也可以随时得到老师的答覆，如此一来，我的日语似乎又有了一些长进。所谓长进不只是日语文章的正确表达方面，更多的就是在被修改的文章中琢磨出“日本人的感觉”。

比如在一篇感谢的文章里，我用了精确的词语描述了对方给我的帮助。而这个精确的数量词被那位老师删掉，还特意注释：“精确地写出来多少有些失礼的感觉，即使是很少的帮助也要在文章中回避”。还有一次，文章中使用“让谁做什么”的句型表达了一个行为，而后被修改成十分委婉的语气。老师解释道：“让……做……”的语气通常表现出说话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种句型通常只是使用在对宠物，或者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的情形。这种错误已经不是文法的正确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们所没有的母语的语感。

去年我开始写中文博客，日本朋友们常常好奇地来想知道我都跟中国人说些什么，可是因为看不懂内容而只好扫兴地走开。不过有一位“闲人”经常在我的博客文章里通过认识的几个可怜的汉字来推测我写的内容。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从两个月前开始，在每篇文章的开头加了三言两语的日文概要。这位“闲人”先生倒是很用心，每天在网上把博客的日语部分下载，经过一番修改用电子邮件传给我。于是，我又有了第三位老师。

博客文章不长，错误却不少。除了一直还没有完全掌握的介词、连词等毛病之外，更多的是表达方式的语气不妥当。比如一个陈述自己观点或看法的句子，中文通常是直截了当，突出要点，而变成日文后一般都要在句子中加上“似乎”，“好像”，“被认为”，“看得出”这些缓冲的语气词。虽然我们在日本时间很长，这种语气听起来很舒服，却不会用在对别人说话的句子里，而自己往往又意识不到。因为每天的文章都被“婉转”很多次，渐渐地我也开始习惯用这样的语气，自己也似乎变得有些含蓄委婉了。

用“中国意识流”写的文章被“日本意识流”修改的过程增加了不同价值观的碰撞机会，文章中“不是日本式的表达方式”被指出来，自己就能意识到许多与日本人思维习惯和表达方式的不同之处，也会学到如何恰当表达。了解日本人独特的“感觉”只有在和日本人的接触中，通过观察和细细体味才能慢慢感悟出来，请人修改文章则可以非常直接地熟悉日本人的感情表达方式，有效提高日语水平的有效途径。

建议那些苦于日语长进缓慢的朋友们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