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周宏
2006年8月18日，中国研修生崔红义因为出国前交纳了100多万日元保证金，在千叶县内养猪场“森本畜产”研修时因要求加班发生争执，将研修中介者、县农业协会常务理事越川骏（当时62岁）刺死，并将在日华人女性翻译及另一名日本人刺成重伤。崔红义本人当时喝农药畏罪自杀，被抢救脱险后，于8月23日遭警方逮捕。
像崔红义这样来日研修的中国研修生，在全日本约有10万人。研修生崔红义刺杀所谓“中国研修生之父”的故事被日本各大媒体轮番报道，这把持续了10多年、问题丛生的“外国人研修．技能实习制度”，摆在了日本公众面前，在日本政府各部门间引起了激烈的存废之争。有关事件的真相，以及中国研修生在日生活、工作的实态，正被逐渐揭露出来。许多隐藏在背后的“不正”行为表明，这都是“黑中介”惹的祸。
“黑中介”逼人发疯赚钱
2007年7月19日，千叶县地方法院木更津支部对该案进行判决，判处崔红义有期徒刑17年。在外国人劳动者支援团体的协助下，崔红义的母亲（48岁）也在当天到法庭旁听，当听到宣判结果时她大哭不止，说“崔红义是家里的希望”。对于这个结果，不少知情人士认为该案量刑过重，因为“崔红义行凶有因”。此前，社团法人千叶县农业协会在调查此案和研修生出国支付费用状况时发现，被害的原常务理事越川骏涉嫌双重收费。在被调查的150名研修生中，多半在出国前另外支付了4万至11万元人民币，许多人是以家里的土地作抵押才借来的钱。
据悉，千叶县农业协会于1999年4月成立，会员单位包括千叶县内的农业法人和个别农家665家。农协从1999年起向千叶县内农场主介绍研修生，每名研修生收取50万日元的研修费和机票费等，这笔钱由日方的农场主支付。自2000年1月开始，千叶县农协从中国黑龙江省接收农业研修生，迄今已有300馀人来日，崔红义就是研修生中的一员。崔来日后曾对雇主说，为来日做工，他在中国借了近100万日元的债务。
但千叶县农业协会对原理事越川骏私下另收费的事情并不知晓。千叶县农业协会在案发后对研修生状况进行调查时发现，除了10人没有回答外，其馀研修生均称，把钱付给了研修中心指导员。每人付费金额少则4万多则11万人民币。许多人是以家里的土地作抵押才借来的钱。
千叶县农业协会还表示，虽然知道被害原常务理事越川骏于2002年在黑龙江设立了研修中心，为来日的研修生进行来日前培训，但并不知道他收受高额费用，对收取的资金去向也不清楚。据了解，越川骏认为在黑龙江设立研修中心有钱可赚，他便于2002年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租了一块地，谎称在中国开设了一家农场，设立了所谓的研修中心，但他的所谓“农场”也是虚的，那只是一块荒地。他招收中国研修生到他的“农场”研修，然后交纳完高额保证金后，再通过企业内转勤，将中国研修生从中国研修中心转到日本农家。
这种行为纯粹是“非法移民”、“非法就劳”，其实跟“贩卖劳动力”差不多。正是这种“黑中介”在研修生身上无情地剥削，才使得许多中国研修生在踏上日本研修之路前，就已经是负债累累。为了尽快挣钱还债，崔红义在2006年4月来日后便马上投入工作，连休息日也用于打工，每月的加班时间超过50小时，但加班费仅450日元/小时。
日本法务省调查显示，在接受外国人研修生过程中，有违法不正当行为的团体、企业，2006年高达218件，比开始统计的2003年的92件翻了2番还多。从2003年至2006年这4年间，接受外国人研修生有违法不正当行为的团体、企业高达700件。此外，向日本输送研修生的一些中介机构，在出国前还徵收巨额保证金，使得为还欠债而玩命加班赚钱的研修生大有人在。但像崔红义这样被“黑中介”所骗，而走上了绝路的事例，发人深思。
一年半收入血本无归
2006年6月2日，秋田县平鹿郡的一家接受中国人研修生的服装有限会社倒闭了，所拖欠的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的16个月收入一文未发。因为研修会社已倒闭，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是坐吃山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据了解，这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是从中国江苏省江阴市来日研修的，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当中有6人是2004年2月来日，有5人是2005年2月来日，有3人是当年4月才来日的。他们在日研修会社是位于秋田县平鹿郡增田字一本柳三九番地的一家服装有限会社。6月2日，该有限会社倒闭后，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无法与中国国内的亲人直接取得联系，他们在中国国内的亲人非常拝急，恳请中国中日研修生协力机构驻日本代表事务所帮助他们按照日本劳动法规来追回他们的工资、加班费、生活补偿费，并及时安排他们回国。
《中文导报》记者从财团法人国际研修协力机构了解到，这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当时生活虽然仍然有保障，但倒闭会社拖欠他们长达16个月的收入却无法全额返还，该有限会社实属日本极少数恶质会社，一面拖欠研修生收入，一面还接受研修生。当地的劳动基准监督署已对该会社进行善后处理，依照日本的劳动法规，倒闭会社拖欠员工收入的补偿，最高为员工半年收入全额的80%。也就是说14名中国研修生最多只能拿到半年收入全额的80%，这对于来日已长达一年至二年以上的研修生、实习生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拖欠了他们长达16个月的收入很难全额返还。财团法人国际研修协力机构的有关负责人表示，该有限会社倒闭后根本就没有值钱的东西留下，经营者在这种状态下还敢不断地接受研修生，而研修生们16个月没有领到收入也没有申诉，直到该会社倒闭才暴露出来，实在是令人震惊。
据调查，这14名中国研修生、实习生是由中国江苏省江阴市某一对外合作谘询有限公司派遣的，而该对外合作谘询有限公司并无外派劳务经营权。这14名中国研修生实际上是由此前已倒闭的日本会社在中国江阴市的合资企业某服装有限公司通过企业单独型方式取得出国签证，派来日本工作。属于中国国内无派遣公司，日本无接受组合，系企业内直接派遣来日。根据日本法律计算，拖欠实习生工资最高额为200多万日元。根据中国国内派遣合作，约为100多万日元。当地的劳动基准监督署最后按照劳动法补偿6个月内的60%的工资（80-90万日元），与他们应得收入相距甚远。
这14名来自中国江苏省江阴市的研修生，在出国前就向该对外合作谘询有限公司缴纳了4万多元人民币的出国费用，出国前双方还签订了“研修生委派合同”。至于出国待遇，则是：第一年工资4万日元/月，伙食费1万日元/月，加班费300日元/小时；第二年工资4.5万日元/月，伙食费1万日元/月，加班费350日元/小时；第三年工资5万日元/月，伙食费1万日元/月，加班费400日元/小时；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八小时。本合同至回国之日止，研修生应无条件执行。该合同本身就是违法的，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应。当中国研修生被骗上当后，已经是血本无归。
外国人研修生、实习生支援团体GENERALUNION福井支部事务局长高原一郎表示，近几年来，日本全国对外国人研修生、实习生拖欠收入等事件急增，日本的外国人研修生、实习生制度的确需要进一步完善，特别是对日本的中小企业接受外国人研修生、实习生缺少监督机制，让一些“黑中介”及经营者钻了空子。
黑中介是研修生心病
许多来日研修的中国研修生靠东拼西凑，才交上了中介费。这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的：第一年那是本钱费。也就是说，第一年的研修所得，都得用来还债，那是为了来日本的本钱——这一整年的劳力，是为了换来后面那两年。如果运气好，遇上一个不怎么克扣工资的中介组织和接收单位，靠后面的两年能攒出个300万日元来。
千叶县农业协会在崔红义案发后对研修生状况进行调查时还发现，研修生所缴纳的一部分费用汇入了担当翻译的在日华人女性家人的账户上。事后发现13名研修生在转为实习生时，每人交纳了2万元人民币。那位被崔红义刺伤的在日华人女性翻译，是两头牵线的中间人（也是黑中介），已经加入了日本国籍。
现在，连研修生在转为实习生时都出现了变相的“黑中介”，这种二重盘剥让中国研修生们忍无可忍。这13名中国研修生联名写信给当时的驻日中国大使王毅，请求中国大使馆出面帮助他们讨回血汗钱。千叶县农业协会会长村石爱二对研修生双重收费的现象表示，“协会把研修生事业都交给了原常务理事越川骏，这的确是协会管理不周”。随后，千叶县农业协会也与这13名中国研修生一道写请愿书向中国大使馆求援。
据中国中日研修生协力机构驻日本代表事务所首席代表刘江介绍，在日本研修生制度还不是引进劳动力的前提下，它并不是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中介”不适合研修生。中国研修生来日研修是因为中日双方政府有协议，日本政府指定的接受组合与中国政府指定的派遣公司是二级接受二级派遣，而在中国有日资、合资的日本企业可采取直接招聘研修生的方式。
那什么叫黑中介？黑中介就是从中搭桥以收费为目的，收了费用后具体事宜就什么都不管了，这种牵线搭桥收费的“黑中介”，现在已经成为中日研修生合作事业的一块心病，就像肿瘤似的，“黑中介”把中国研修生介绍到日本来，然后从中对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盘剥。这些“黑中介”已经引起中日媒体的高度关注，目前大家都在谴责这些“黑中介”，不尽早打掉这些“黑中介”，将给中国研修生带来很大的不便，让中国研修生出国的成本明显增加，也让日本接受单位的成本增加，中国研修生来日后不仅劳动强度增加，生活也更加艰苦。
目前日本企业接纳研修生方式，分为大企业直接招聘和中小企业事业协同组合团体接纳两种方式。眼下，日本中小企业对廉价劳动力需要高涨，导致团体接纳研修生剧增，占全体9成以上。这种团体接纳方式，正是将研修生当作劳动力来“黑中介”的温床，也彻底暴露出日本接纳研修生制度上“千疮百孔”，已经到了不得不修改的地步。
厚生劳动省研究会指出，部分接受外国人的团体通过向中小企业介绍劳动力收取中介费，从中受益。这些团体逐渐变成了中介机构，而外国人研修生、实习生回国后能否真正发挥学到的技能值得怀疑。外国人雇用问题专家、中京女子大学教授驹井洋批评说，接受团体大挣手续费，这是明著剥削，不能容忍这种以外国年轻人的血汗中饱私囊的欺骗制度继续扩大，要求尽早“废除”现行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