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导报 文学园地

作者：宇俊之

从六月中旬至九月中旬的三个多月中，九十三岁高龄的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先生因为脚后跟意外骨折，入住东京某医院治疗并做康复训练。我闻讯到医院探望，看到村山老先生虽然曾经贵为首相，但是他入院治疗，住的是10平米不到的一般病房，加上一个亲属陪夜的活动床，几乎没有剩下多少走动空间，而且陪伴左右的也只有住在东京的几位亲属好友，我看了非常感动。我对村山老先生及其家属说，长期受到村山老先生的关照爱护，感恩不尽，需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交谈下来，了解到老先生在住院中除了医院规定的治疗和体能康复训练，每天有些许空闲时间需要进行一些脑力锻炼，便谈定每天下午2点到4点帮他练习书法两个小时。从六月20日起，每天和老先生定时“开课”。老先生本来就以“达笔”闻名，十七、八年来为“全日中展”和“水墨之友”等题字数十次，我帮他练字，并不是书法指导，而是提供相应的辅佐服务；虽有准备好的“手本”，但是仅供文案参考，字体书写任由老先生自己发挥。

 通常，在练字之前，我先打开带去的全日中展和水墨之友的相关资料，同老先生一边共同回忆有趣有意义的往事，一边谈论日中交流和书画艺术，村山先生的女儿中原由利说，我们打开话匣，老先生就显得格外兴奋，进入极佳的精神状态，然后开始练字。通常我提出内容文案，包括中国古代经典名句比如孔子论语等等、修身养心的有益格言、日中友好交流的勉励展望，以及作为民主主义政治家的理念信守等等。老先生审视认同的文案，即行书写。首先对汉字古代和现代的区别、日本和中国的异同，以及对于内容的日中理解的异同，常常成为再学习、再确认的极好材料和讨论话题，老先生兴趣盎然。

住院中村山老先生写书法的地方，也就是病人们大家公用的休息厅。每次书写之前，老先生及其家属都和他人打好招呼，在取得别人的理解和配合以后再开始摆好桌椅，铺开书毡，摊好笔墨水纸。所有住院的病友，大都一眼认出村山先生并对老先生礼仪有加，老先生也通常报以微笑回之以礼。我相信这些偶尔相遇的人士里面一定有不同政治倾向的人士，但在这种场合，只见人们无例外地表示出对长眉善目的村山老先生的敬重礼让。有人还会趁机索要题字，村山先生也通常满足他们，皆大欢喜。

“伤筋动骨一百天”。 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双方不方便的日子，我尽量都去陪伴老先生书法训练，日积月累老先生完成的“作业”共有200余幅。更有意思的是，村山先生还挥毫画了几幅四君子画的竹子和梅花，其中竹子画得很精神，符合老先生的仙风道骨、安贫守志、无欲则刚的精神风貌。郑板桥题竹画诗有句：“繁冗削尽留清廋”，何尝不是村山老先生的生动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