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阳蔚怡

前些天信箱里有一张条子，是我家订购的报纸投送店留下的。说是上个月的报费不能从账户征收，让办理银行开通手续。订阅地方报应该说是融入日本社会的象征之一，每天从地方报了解日本国内外大事小事成了我家多年的习惯。过去每月专人上门收费，交钱之后还会得到一点小礼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为从银行自动走账，礼物也就没有了。去年夏天因为全家外出度假，联系送报店暂时停送，回来后也不觉得非读不可，报纸也就没有再续订。

电视节目和网上信息甚至每天源源不断的微信转发似乎给我们提供了与社会密切相连的渠道，但是上网总是不知觉中耗去很多时间，无边无际的页面更换之后忘记了自己最初关心的事情。离开电脑手机平面后记忆里留下的都是些简单标题和花边轶事，阅读似乎越来越成为被强迫输入信息的行为，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又怀念起报纸来。报纸里的信息毕竟是报社记者和编辑从大大小小铺天盖地的话题中精选编排出来的。打开报纸，读者既可以粗略概览标题，也可以从容地对醒目问题深度关注；可以直奔喜爱的版面，也可以对毫无兴趣的版面视而不见。有选择性地获取信息，有效果地吸收知识，在有限的纸面里细嚼慢咽反复品味。读报让人始终以主体的姿态挑选内容，而不是被涌来的话题弄得人云亦云，更不是在不约而至的信息浪潮中挣扎。

新年第一天，报纸又出现在了门口的报架上。过去的报纸总是老公上班时带走，在上下班的电车上他会扫遍报纸的每一个角落。我和孩子只能在老公回家之后才看到当天的‘朝刊’，应该说老公是这份报纸最忠实的读者。新年休假后第一天上班，他照例拿着报纸在车上读起来，此时他注意到整个车厢拿报的只有他一个人，大多数人都低头注视手机或平板电脑。日本人通勤车上读报的情景或许可以追索到明治时代，老公惊诧延续了大约一百年的车内看报画面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中被切换。其实画面渐变更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是没被留意而已。即使现在也不是完全没人在车上看报，只是像过去那样对报纸忠贞的读者已经急剧减少。

老公不再带着报纸上班，下班回来后也渐渐不再翻看报纸了。他说回家之前已经在手机上看到了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朝刊已经成了旧闻。即使知道报纸的内容会更详尽，但是已经很难有耐心从中寻找有吸引力的词语了。日复一日，一周的报纸被原封不动地堆在沙发边上。主观上是打算闲时集中翻阅，结果还是不得不在休日同那些厚厚的广告纸一起归类到可回收垃圾里。

月底，送报店在原来的账号上没拿到钱，于是有了本文开篇那张纸条。问老公才知道去年晚些时候他已经取消了这个账户。当考虑是否要重新开启银行自动付账功能时，这两个月报纸被冷落的事实让我反思恢复送报的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尽管老公和我都深受读报的恩惠，现实中我们似乎已经不太能回到几个月前每天静心读报的状态，我也觉得挺对不住那些孤零零等候主人的报纸。不知道是我们的堕落还是时代的进步，几天犹豫之后，我最终还是打电话给送报店，从下个月起取消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