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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区见闻:废墟在勇气与关爱中退却
日期: 12年03月2期 评分: 2.60/5
灾区见闻:废墟在勇气与关爱中退却
森和子指着被冲毁的海岸林中的一块石碑说:这里刻着造林人的名字,这就是我祖父的名字。 张石 摄影
中文导报讯 记者 张石

1月29日到3月1日,《中文导报》记者随日本外国记者俱乐部组织的采访团奔赴日本宫城县地震灾区,采访了在去年311大地震时受灾严重的名取市、石卷市等地区。在采访过程中我们看到:地震灾区正在有条不紊地走向复兴,人们也在重新思考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地共生,如何充满智慧地面对自然的课题。灾难没有使灾区民众气馁--他们在坚毅与淡定中重建家园;他们充满了感谢--世界、国家与地区的支持使他们不再孤单。虽然废墟还在,但是正在为崭新的规划与建设取代;虽然失去亲人的痛楚犹存,但是走向更好的生活应是离去的亲人们的期待。灾区,充满艰难,也充满希望和感动。

重造黑松林的之梦

日本东北部去年3月11日发生大地震,地震引发的海啸,袭击了沿岸数十座城市和乡村,高达十几米的海浪将房屋、车辆、集装箱和居民卷走,并将港口停泊的船只推向陆地、撞毁建筑物,把居民区夷为平地,灾情十分惨重。
统计资料显示,当时约有近2万多人在这场灾害中死亡和失踪,超过98万栋房屋全毁或半毁,40万多民众被迫在避难所栖身。

而海啸之所以能如此肆虐,与东北地区太平洋沿岸的松林首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有关。

在这次大震灾中,巨大的海啸将千叶县以北的关东、东北总长为230公里的海岸林中的160公里连根拔掉,遭到海水侵蚀的海岸林达3600公顷,而受害最严重的宫城县的海岸林受害面积达1753公顷,占全体受害面积的约一半。

在仙台平原一,约400年前,江户时代仙台藩始祖伊达政宗就开始种植并完善海岸林,使荒废的土地变成良田,使当地住民免受飞沙、强风、海水盐分及潮水所害。而且现在科学研究已经确认:

海岸林如果扎根较深,有足够纵深,可以防止海水冲来的船只或废墟碎片破坏住宅区,同时可以减缓海啸速度。

农林水产省下辖的独立行政法人介绍,在青森县八户市,不少区域的海岸林纵深超过100米,有效挡住随海水冲来的船只;在宫城县松岛町,海湾入口的岛屿阻碍海啸侵入内陆,海岸地带的松林吸收部分海啸冲击,从而减轻灾害。

而在岩手县陆前高田市,海岸松林纵深大约50米,大部分被海水冲走;在岩手县宫古市,尽管沿海栽有树林,海啸仍沿着岸边斜面冲刷将近40米。森林综合研究所说:“要减缓海啸冲击,海岸林需要有足够的纵深。”

而据长年从事海岸林再生计划的公益财团法人OISCA介绍:在土层深厚的地区种植的松林,由于扎根深厚,能够阻挡波浪的冲击,有效地阻止海啸,延缓海啸到达住宅区的事件。

现在,以OISCA为中心,开始实施在宫城县名取市种植50万棵(约100公顷)黑松的沿海林计划。他们将利用国内外的捐款,从今年3月下旬开始在名取市进行实验性树苗栽培计划,他们将组织农家栽培树苗,在造林的同时增加农家的收入。

目前宫城县政府和林野厅也已经决定在东北地区重新种植有足够的纵深、扎根深厚的海岸林的计划。

在2月29日上午,记者们来到名取市的海岸,原来郁郁葱葱的黑松林现在只有几棵黑松兀立在风雪中,也都近于干枯,地面上有几棵自然生长的小松树,不足一米高,据说也要5、6年才能长这么高。

OISCA副理事长渡边忠先生说:种植在海岸的黑松其实是在生存竞争中比较孱弱的树种,但是他们在深土层中扎根甚深,可达3米多。而在这次被海啸中被冲毁的黑松林由于土层浅,只扎根一米左右,因此经不住海啸冲击。他们希望把被海水冲垮的楼房的水泥粉碎,垫在海岸土层的低下,虽然水泥不能给予松林增加营养,但是却可以加深他们根须伸展的深度。他们也将加宽树木之间的间距,以扩展它们生长的空间。

当地的主妇森和子对记者们说:他们家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也是祖祖辈辈参加营造海岸林的活动,她指着被冲毁的海岸林中的一块石碑说:这里刻着造林人的名字,她还指这石碑上刻着的一个人名说:这就是我的祖父的名字。

在海啸来临时,她家里的一切财产都被冲走了,幸好家庭成员都因逃得快保住了性命。

当地三英驻车长的董事长铃木英二领着大家来到他家遭受过海啸冲击的住宅前,他告诉大家:这是用日本传统建筑方式建成的木结构住宅,靠木材与木材之间的契合建成,没有用一根钉子。

这栋房子一楼的墙壁虽然被冲走,但是整个建筑物并没有倒塌。铃木英二不准备拆毁这栋房子,而是作为地震、海啸纪念馆保存下来。在311大海啸到来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间房子的二楼避难免于遭难。他与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一起生活,孙子、孙女们一个上小学,两个上幼儿园,地震发生时一家人不在一起,后来经过多方查找才再次团聚,幸好全家无事。

铃木英二说:以前也有海啸和大潮,都是黑松林保护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小时候的烧材也都是去拣黑松林的树枝和松叶。人们总是觉得黑松林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这次海啸中,我们失去了黑松林才感到它的宝贵,今后我们要更有智慧地让黑松林再生,更有智慧地与大海、与黑松林共生共存。

由于黑松林被毁,土地浸满海水,不能再种植蔬菜,沿岸的菜农们不得不到离海岸较远的地方借地种菜。

名取市北釜地区受到了大海啸的袭击,那里的农业组织“北釜耕人会”不得不到名取市下余田字饭冢地区借地种菜,经过各方面的支持和他们的努力,终于在塑料大棚中种出的小松菜,但是他们的希望是早日消除盐害,让他们重返家园,重操旧业。

二、“追分温泉”之夜——不再哭泣

我们住宿的地方,是民家旅馆“追分温泉”。“追分温泉”位于宫城县石卷市北上町女川字峰北上川河口附近,坐落在群山叠翠的山间,据说这里的山鹰非常有名,这是一家朴素的温泉旅店。

在去“追分温泉”的途中,我们看到了完全变成了废墟的石卷市政府北上分所,被
海啸冲垮的楼房只剩下残垣断壁,只有一辆起重机在那里孤独的工作,它有力的臂膀在巨大的废墟下面显得非常孱弱。以前为防海啸的水门也孤独地浮在水面,失去了人们为它精心设计的“机能”。

在东日本大地震时,流过石卷市的北上川从河口逆流直上50公里,吞没了河口和沿岸的村落。“追分温泉”就在从北上川附近的山上。

在“追分温泉”的晚餐会上,“追分温泉”的馆主横山宗一带来了当地的音乐家涩谷修治同台为记者们演唱音乐节目。

在地震和海啸发生的时候,由于“追分温泉”的地势很高,因此没有被海啸袭击之虞,大家都来到“追分温泉”避难。横山宗一取消了已经满员的预约,把“追分温泉”变成了避难所,一时来避难的人数达到80人。“追分温泉”当时储备了充足的食品、饮料水和其他的食品,为了让大家安心避难,“追分温泉”停业到去年10月中旬,并主动为大家提供避难的场所、食物及照明用便利灯,一直坚持到救援物品的到来。去年11月虽然开始营业,但是仍把收入的30%捐献给受灾者。

在“追分温泉”所在地区居住的4000多人中,有701人被海啸和地震夺取了宝贵的生命,横山宗一说:当时来避难的人们,总在议论谁家的亲人找到了,谁死去了,但是到这里避难的人们,都能很淡定地面对灾难,只有我,在那些日子里成了“哭吧精”。

在晚餐会上,当地音乐家涩谷修治手持吉他弹唱;横山宗一敲腰鼓、吹口琴伴奏。涩谷修治演唱了一首20年前自己作词作曲的歌《你所热爱的故乡》,歌词似乎是预见到了地震与海啸,发表在YuoTube后引起了很大反响。他说:这首歌唱故乡的歌是我从前创作的,但就好像是为现在的故乡创作的似的。

他如泣如诉地表达了对故乡的深情,不论山河破碎,不论地震海啸,都不能改变他们对故乡的热爱和依恋,这深情已使他们不再哭泣,灾难终会过去,故乡只能在故乡人的手里,变得更加温柔,更加深情,更加令人梦魂牵绕……

三、不是回到过去,而是比过去更好

在这次大震灾中失去住宅的民众约有34万人,为了对应这种情况,各地建立了许多临时住宅。但是这种临时住宅原则上是两年后就要拆除的,而连建带拆的费用也要500万日元。而再建住宅,国家和个人都要另外付出很多金钱和人力。针对这种情况,以日本工学院大学建筑系教授后藤治为中心的工学院大学与有限公司熊谷公司合作,用民间捐款,使用当地的木材和志愿者在地震废墟中拾到的石才,在去年4月在受灾严重的石卷市建立了低成本永久住宅村。这些木造房屋采用日本传统的木结构工法,不仅造型美观,而且成本特别低。产权归工学院大学所有,以低租金租给在灾害中失去住宅的民众。

记者们走访了经过抽选搬进了新住宅的渔民佐佐木克也,佐佐木克也在自己的新居接受了记者们的采访。

佐佐木克也说∶在海啸袭来的时候,他们按照祖先传下来的经验,把船开出了岸边的50米以外。按照祖先们传下来的经验,海啸只是上涨和下落,不会大浪滔天,把船开出海面就可以得救,结果开到海面上的渔船都平安无事,而留在岸上的船只都被毁掉了。

他们渔村只有一位60岁的女性没来得急逃难被海啸卷走了,其余的人都逃过一劫。渔业生产的厂房和设备都被海啸卷走。现在在国家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下,他们建设了简陋的厂房开始了生产。记者们看到,人们正在露天整理收获的海白菜。

佐佐木克也说∶他们夫妇有3个孩子,在海啸中都死里逃生,现在两个大孩子在外工作和念书,剩下一个孩子和他们一起生活。

现在的房子虽然从大小上不能和以前的大房子相比,但是全家平安无事,又能住上这样的新房子,就应该满足。

整个房子为二层楼建筑,杉树美丽的木材纹理代替内装修,满屋散发着木材的芳香,别有一番风味。打开窗子就能看见大海,金波粼粼,片帆数点,那是南三陆金华国定公园的美丽风景。房子的位置在海拔40-60米的高坡上,是海啸无法到达的高度。

“不是回到过去,而是比过去更好”——这是积极支援灾区的工学院大学建筑系与有限公司熊谷公司的援助灾区的崭新理念。

四、让创伤在心灵的拥抱中愈合

让受灾者无论在简易住宅内还是在其他的场所,都能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轻松地进行一些手工作业,让受灾的人们在工作与取得收入之中增加复兴、重建的勇气--“这是EASTLOOP工程”的出发点,它使灾区与日本全国乃至世界连在一起。

参加这项工程的有岩手县陆前高田市、釜石市、大槌町、宫城县东松岛市、石卷市的120名女性,她们用钩针勾出心型的胸针,表达受灾地区民众热爱故乡的感情与重建家园的决心。日本和世界各地的人们挣相购买她们的产品,到去年11月为止,已经在日本和世界卖出了1万个这样的胸针,收入达1100万日元,其中收入的50%归生产者自己所有。

举办这个活动的是大阪的株氏会社福市的董事长高津玉枝,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活动,不仅使受灾的人们通过工作获得收入,而且还把自己与社会联系在一起,感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同时,“编钩”这种工作本身,具有促使精神安定的效果,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灵的关照,还可以在素不相识的临时住宅区里,建立起新的互相关怀、互相照顾的社区。

记者们来到了石卷市的临时住宅集中地石卷市开成第11团地南集会所,约有20多名女性在里面做心型胸针,记者在里面也见到了嫁到日本的华人秋山梨华和宫淑兰。
她们说:在这里工作很开心,既能感到自己的价值,又能把灾区和世界联系起来,使人在悲伤的时候能看到光明,看到温暖。

她们说:这里的人们互相关心,互相照顾,高津玉枝社长对她们的产品营销非常热心,有时产品卖不出去,她就用自己的钱给大家发工资。

这里虽然是暂时住宅区的集会所,但是看不到沮丧和悲哀,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明朗的微笑,虽然海啸带来的无数的废墟,但是她们相信:废墟会在勇气与关爱中退却,明天的家园将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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