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柠（北京）
据日本《朝日新闻》3月16日报道，东京都政府拟修改旨在使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地方性法规《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将把对那些见诸于漫画、动漫和电玩中的、被认为未满18岁的虚构人物的“反社会性”性描写纳入规制范畴。对于以青少年为对象的性犯罪行为，日本刑法中有所谓“猥亵物颁布罪”，用以规制那些在文艺作品中近乎实写的“精密的性描写”；《儿童买春．儿童色情禁止法》则以对实在的未成年人进行性描写的作品为规制对象。对作为漫画等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的“非实在青少年”实行法律规制，乃破天荒之举。一石激起千层浪，该动议在教育和新闻出版界掀起轩然大波，赞否两论，截然对立。
赞成、支持者多集中在教育界。此番修正案的“始作俑者”东京都青少年问题协议会认为：“容忍那些对极端令人厌恶的性虐待做写实描写的动漫、电玩等问题作品的流通，将会助长以儿童为性对象的风潮”；一名经常为女中学生的性烦恼问题做咨询的妇产科医生说：“持反对论者应该去看一看深夜的六本木，女子初高中生成群跟踪著成年男子的实态”；著名华裔作家、歌手、教育学博士陈美龄则议论道：“实际上最弱的是孩子们。那些操著画笔的人，手中握有巨大的权力，孩子们任其宰割，可能被描绘成任何模样。那些玩弄、回避现行条例，对孩子们造成威胁的笔所构成的暴力及其所制造的榨取的现实，远远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反对者自然是作为被规制对象的新闻出版界人士及相关的学界人士。从事传媒研究的立教大学教授服部孝章认为：“如果连虚构的人物都要被规制的话，那么与写实不同，规制之网有扩大至所有表现方法的危险，理应慎重。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是规制对象，有无因误操作而错加限制的可能，如何界定划线恐怕是一个难题。包括如何确保规制的公平性和透明性，有进一步议论的必要。”就“人物”年龄的判断标准问题，都政府方面解释说，“作品中明确发言18岁以上者，将作为规制对象外。”对此，日本书籍出版协会表态说：“登场人物比设定的年龄看上去更小，或年龄不详的情况很多”，因此，“运用现行条例已经足够”。更有民主党议员质疑说：“以行政手段来规制性表现的过激，对艺术振兴影响甚大。”京都精华大学漫画学部长、女作家竹宫惠子则认为：“一旦禁止，很多孩子反而会起劲地阅读。而且，更恐怖的是，18岁以前处于无菌状态下，对粗砺的社会现实毫无知觉，然后突然置身于污泥浊水之中……哪怕通过虚构的形式，预先感知是非常重要的。”
毋庸讳言，都政府之所以试图以法律规制的形式强化管理，自然有其现实背景。在中学生、高中生很容易在普通的书店或便利店买到的漫画书中，有大量对“同龄人”与自己的血亲或老师间的性行为，甚至强奸的描写。这被认为是近年来，与未成年人的性有关的棘手犯罪不断增加一个原因。有鉴于此，2004年，都政府把相关图书刊物指定为“不健全图书”，这类书刊在贩卖时被要求塑模封装并单独摆放，目的是使青少年无法随手翻阅，因而减少其入手的机会。此番动议实际上是把所谓“不健全图书”的指定范围扩大至虚构人物的检讨。可以想象，如该项法规被通过的话，一个直接后果是相关内容产品的出版业者码洋将锐减。
因文化原因，日本人对性的态度历来比较宽容，城市生活中充斥著大量关于性的信息和暗示。忘了哪位西方文化学者说过，日本是一个“潮湿的非罪的性的天堂”。如果说在文学作品中，碍于法律规制，对性描写还需要做某种技术处理的话，那么漫画和动漫中的性，几乎是不加节制的、“赤裸裸”的、直截了当的。童颜巨乳的东洋少女被高度抽象化、符号化，已然成了举世公认的日本独特的文化标签。“卡哇伊”、“萝莉控”及各种被虚拟化了的所谓“非实在青少年”，不仅是源自东京秋叶原的COSPLAY的青春偶像，而且已成了发达富裕社会年轻人皮肤感觉的一部分，更是日本以“次文化”的形式向世界输出的“东洋价值观”，事实上是不可忽视的国家软实力。应该说，其背后既有规模庞大的文化产业的支撑，也代表了一种时尚生活方式，无言却有力地向国际社会传递著某种信号，不间断地诠释、强调著战后日本作为一个经济大国和文化大国的存在价值。
基于上述理由，倒洗澡水时会不会连浴盆里的婴儿一块泼掉，成了某些从事艺术、文化、出版的人士最大的担忧。“小纯纯”萝莉塔有时候看上去有些坏，甚至有些“罪”，但从不同的立场和视角，特别在“萝莉控”的眼中，却意味著“非常美”。或者说，唯其“非常罪”，才“非常美”——这真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文化两难、战略两难、逻辑两难和欲望两难。
据日本《朝日新闻》3月16日报道，东京都政府拟修改旨在使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地方性法规《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将把对那些见诸于漫画、动漫和电玩中的、被认为未满18岁的虚构人物的“反社会性”性描写纳入规制范畴。对于以青少年为对象的性犯罪行为，日本刑法中有所谓“猥亵物颁布罪”，用以规制那些在文艺作品中近乎实写的“精密的性描写”；《儿童买春．儿童色情禁止法》则以对实在的未成年人进行性描写的作品为规制对象。对作为漫画等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的“非实在青少年”实行法律规制，乃破天荒之举。一石激起千层浪，该动议在教育和新闻出版界掀起轩然大波，赞否两论，截然对立。
赞成、支持者多集中在教育界。此番修正案的“始作俑者”东京都青少年问题协议会认为：“容忍那些对极端令人厌恶的性虐待做写实描写的动漫、电玩等问题作品的流通，将会助长以儿童为性对象的风潮”；一名经常为女中学生的性烦恼问题做咨询的妇产科医生说：“持反对论者应该去看一看深夜的六本木，女子初高中生成群跟踪著成年男子的实态”；著名华裔作家、歌手、教育学博士陈美龄则议论道：“实际上最弱的是孩子们。那些操著画笔的人，手中握有巨大的权力，孩子们任其宰割，可能被描绘成任何模样。那些玩弄、回避现行条例，对孩子们造成威胁的笔所构成的暴力及其所制造的榨取的现实，远远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反对者自然是作为被规制对象的新闻出版界人士及相关的学界人士。从事传媒研究的立教大学教授服部孝章认为：“如果连虚构的人物都要被规制的话，那么与写实不同，规制之网有扩大至所有表现方法的危险，理应慎重。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是规制对象，有无因误操作而错加限制的可能，如何界定划线恐怕是一个难题。包括如何确保规制的公平性和透明性，有进一步议论的必要。”就“人物”年龄的判断标准问题，都政府方面解释说，“作品中明确发言18岁以上者，将作为规制对象外。”对此，日本书籍出版协会表态说：“登场人物比设定的年龄看上去更小，或年龄不详的情况很多”，因此，“运用现行条例已经足够”。更有民主党议员质疑说：“以行政手段来规制性表现的过激，对艺术振兴影响甚大。”京都精华大学漫画学部长、女作家竹宫惠子则认为：“一旦禁止，很多孩子反而会起劲地阅读。而且，更恐怖的是，18岁以前处于无菌状态下，对粗砺的社会现实毫无知觉，然后突然置身于污泥浊水之中……哪怕通过虚构的形式，预先感知是非常重要的。”
毋庸讳言，都政府之所以试图以法律规制的形式强化管理，自然有其现实背景。在中学生、高中生很容易在普通的书店或便利店买到的漫画书中，有大量对“同龄人”与自己的血亲或老师间的性行为，甚至强奸的描写。这被认为是近年来，与未成年人的性有关的棘手犯罪不断增加一个原因。有鉴于此，2004年，都政府把相关图书刊物指定为“不健全图书”，这类书刊在贩卖时被要求塑模封装并单独摆放，目的是使青少年无法随手翻阅，因而减少其入手的机会。此番动议实际上是把所谓“不健全图书”的指定范围扩大至虚构人物的检讨。可以想象，如该项法规被通过的话，一个直接后果是相关内容产品的出版业者码洋将锐减。
因文化原因，日本人对性的态度历来比较宽容，城市生活中充斥著大量关于性的信息和暗示。忘了哪位西方文化学者说过，日本是一个“潮湿的非罪的性的天堂”。如果说在文学作品中，碍于法律规制，对性描写还需要做某种技术处理的话，那么漫画和动漫中的性，几乎是不加节制的、“赤裸裸”的、直截了当的。童颜巨乳的东洋少女被高度抽象化、符号化，已然成了举世公认的日本独特的文化标签。“卡哇伊”、“萝莉控”及各种被虚拟化了的所谓“非实在青少年”，不仅是源自东京秋叶原的COSPLAY的青春偶像，而且已成了发达富裕社会年轻人皮肤感觉的一部分，更是日本以“次文化”的形式向世界输出的“东洋价值观”，事实上是不可忽视的国家软实力。应该说，其背后既有规模庞大的文化产业的支撑，也代表了一种时尚生活方式，无言却有力地向国际社会传递著某种信号，不间断地诠释、强调著战后日本作为一个经济大国和文化大国的存在价值。
基于上述理由，倒洗澡水时会不会连浴盆里的婴儿一块泼掉，成了某些从事艺术、文化、出版的人士最大的担忧。“小纯纯”萝莉塔有时候看上去有些坏，甚至有些“罪”，但从不同的立场和视角，特别在“萝莉控”的眼中，却意味著“非常美”。或者说，唯其“非常罪”，才“非常美”——这真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文化两难、战略两难、逻辑两难和欲望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