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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炜:两个月见一次面的日本朋友
日期: 18年05月2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晴海观 黄文炜

我曾在东京一个叫做赤羽的地方住了多年,住在那儿的时候,每隔两个月去家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去做皮肤保养,由此认识了那儿的一位叫深山的女子,每次都是她担当为我服务。在一两个小时的接触过程中,我们会聊一些家常,比如喜欢吃什么,周末去哪儿玩等等。当然人生大事,结婚、生子、搬家时也会彼此感慨一番。

每两个月见一次,这是一个很好的间隔,不长也不短,我想这是朋友之间的最好距离。两个月,一般来说人会有一些变化,胖了瘦了,精神了消沉了,都能看得出来。每次见面,我们首先说对方的变化,都说得很准确,我们都惊异于彼此观察仔细入心。这不正是朋友之间的感觉么。当然,她对我,还多了一层服务人员对顾客的客气。我想这是她的敬业精神使然。

后来我搬家了,由于搬得不是很远,仍然去那家美容店,还是两个月一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和深山的两月之约。其实没有约定,只是心灵之约。我们还是像朋友一样见面时聊家常。不知不觉间,我们发现两月一见竟然持续了十年。她感慨地说:十年间我从年轻女子变成中年女子了。我说,彼此彼此,岁月对你我都是平等的。

这十年,她结婚生子,当家庭主妇的同时还坚持工作,丈夫是普通的工薪族。除了两月一见之外,我们没有任何联系,偶尔我打电话到美容院预约时,遇到深山接电话,她亦是很职业化地很客气地听完我的要求,为我安排时间。

平时没有任何交接,但是两个月一见时,我们都可以轻松共享平凡的人生。这样的朋友,心照不宣,缘份使然,不可思议。

前不久,我又去了那家美容院,照样还是深山为我服务,她显得有些庄重地说:“不得不告诉你,我们这家店要关门了,我们被一家大的美容会社兼并了,我被分配到埼玉县的一家美容院,而且业务内容有变化,不得不重新学起,可能我们今后难以见面了……我们本来有很多像你这样的老顾客,真对不起了。”她不忘很职业化地提及工作人员和顾客的关系。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十年来每两个月一见的朋友,怎么就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不过冷静地分析,我可能也不会去埼玉的美容院了,乘车一个多小时,太远了,家附近的美容院还多得是。

这十年来与深山的两月一次的聊天,完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像时间流淌一样的无造作沟通,我们没有亲密无间到随时可以私人通话,也没有想过一起吃顿饭,但是我们已经分享了这么长的人生,也是一种满足……

最后我给了她一张我的名片,只是说,我们互相加油吧,有缘还会再相见。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她名片。

这世界上,常常发生企业收购、兼并、破产之类的事,决策者们是否想过,他们的决策也许会影响一个家庭、一个人的生存方式,甚至细微地影响了从业人员和顾客之间的友情……老板们瞬时的决断,牵动了多少被雇佣者的感情涟漪。

前不久,收到了深山寄来的明信片,她简单地写着在新的地方渐渐熟悉了环境,过得还好。这样我就像跟她又聊天过一次一样心中坦然了。今后不可能两月见一次,也许一年见一次,也许不再见……但我们都要释然,各自的人生都要继续下去,我们会遇见更多的人,知道你安好就行了。与深山的交往让我领悟日本典型的“一期一会”的内涵,每一次相知相遇都是弥足珍贵的。也许没有下一次,我们要努力让这一次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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