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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石:中日不同的秋天感觉
日期: 18年03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三家村 张石

“一叶知秋”这个成语,出自《淮南子·说山训》:“见一落叶,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中国古代诗人非常喜欢“一叶知秋”这个意象,钱起“长信萤来一叶秋,蛾眉泪尽九重幽”,柳中庸“玉树起凉烟,凝情一叶前”,韦迢“楚岫千峰翠,湘潭一叶黄”,戎昱“露滴千家静,年流一叶催”,都是从“一叶知秋”中化出的诗句。

诗人们之所以喜欢这个意象,无疑是因为这个意象以幽微之变化观无限之天宇,以一点之金黄见乾坤之移转,如此精致敏感之神经,非常人所能及。

然而,在日本同样的咏秋之诗中,可见比中国诗人更细腻的,樱花微颤间梦的呢喃般纤细的神经。《古今集》的诗人云:“满眼不见寸秋影,风里惊闻白露声”(藤原敏行),日本诗人不像中国诗人那样,是在微小的形象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秋的信息,而是在没有丝毫具象的风声中听到了秋声,这就不是一般的对自然的细腻洞见了,而是从无见有,这是只有日本诗人才能聆听到的自然透明而精微的变奏曲。

和游牧文化的西洋人相比,农耕文化的中国人对自然的观察是够精微的,入诗入文,也比西洋人更加色彩斑斓。但和日本人相比,还是显得壮阔和疏略得多。

同是农耕文化,为什么日本人比中国人细腻呢?我想这和中国和日本是不同的农耕文化有关。

日本的农耕文化是“稻作文化”,而且处于稻作北限。北限稻作的特点就是受自然微妙变化的绝对支配。如果不从季节的变化中掌握每年都有微妙不同的农时,就要严重地影响收获。因此必须从花开花落,风吹草动,鸟唱虫鸣中掌握季节微妙的变化。

而中国的文化中心在历史上多在北方,北方的农耕文化是“天水文化”,对掌握每年都有微妙变化的农时的要求不像日本那样精微,每年的农时基本是固定的。这种文化的不同,反映在文学上,就出现了不同的风格,加之岛国狭长而多山,大多数地方连地平线都看不到,无缘与远望之壮阔相接,低头细细玩味身边的一物一景总可以吧?久而久之,就精微入魂,无论作诗还是琢物,惊人之美总在幽密处如柔丝缠绵,若隐若现。

而对秋天的感情,中国人和日本人也是不同的。
在中国,也许没有人会特意等到花凋叶残时去看花。而当秋至花残,中国人会表现出一种与自然之凋零共感的生命的哀愁。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虽较少言“秋”,但一旦言“秋”,则悲从中来。《诗经·小雅·四月》云:“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意思是说:“秋天真让人悲伤啊!百花草木零落得如此凄惨。我也被凋落的心境折磨得如此憔悴,前途也是暗淡叵测啊!”而越到后来,悲秋的色彩也就越浓重,到了《全唐诗》,悲秋之诗多得几乎多不胜数。杜甫就是一个以悲秋出名的诗人,如他的《秋兴八首》,“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他似乎把秋天的全部的凋灭之哀痛吸到了自己的心中,又把自己的无尽的哀伤用秋天表现了出来,刘禹锡也说:“自古逢秋悲寂寥”。而在日本的与唐同时代的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中,触及“秋”字的诗歌大约140首,而纯粹的悲秋的诗,几乎一首也没有。在万叶诗人笔下,秋天是最美的季节——“秋露点点滴又止,翠叶水鸟绘青山。”《源化物语》的《浮云》中也说:在唐土,人们都极力赞美春花,认为没有比春花似锦再美的了,而用大和的话来说,却是“春天只有花怒放,哪及秋思逸兴长”。

凋零,在中国人看来,总是悲哀的,但是日本人认为凋零不过是流转中的一环,是“无常”,是一种美。正像日本著名画家横山大关的著名画作《生生流转》,深为日本人喜爱,
它表现的主题就是:以各种形态存在的万物,不过是暂时的假象,而它们的本质是虚无和永不间断的流转,一朵不坏不灭不雕的铁铸的花与鲜活之美无关,花因为开放而美,更因为凋零而美:

鲜花问老树
如何度过寒秋
老树喃喃自语
开放只在瞬间
凋零岂会长久(张石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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