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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峰:人难得有一颗火热的心
日期: 18年07月3期

中国民俗学会副会长  刘晓峰

我第一次听到民俗学的讲座,是在东北师大中文系的小灰楼。

那应当是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天,乌丙安先生50多岁,讲话非常有活力。我本喜欢诗歌,加之80年代美学热,又受一二同学影响喜欢读一点德国古典哲学,多少喜好有点偏于高大上的美。所以虽然在座听讲,对于乌先生讲的民俗学内容却领会有限。但乌先生活泼的讲课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83年读研后,乌先生还曾经带着弟子来东北师大讲过学。这次是大课堂,讲座中介绍到日本民俗学的发展,为我打开了一扇向东观看的窗子。

真正和乌先生有学术请益,是2003年以后的事情。因为我博士论文题目做的中日节日交流,所以回国后不知不觉进了民俗学研究的圈子。在这个学术圈子里,乌先生是使我受益良多的前辈之一。他有国际视野,对日本民俗学、德国民俗学都有深入的认识,田野功夫也深厚,足迹遍中国,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并因为当年打成右派后长期在社会底层生活,对百姓日用熟悉之极,是民俗学的活字典。

和乌先生接触受益最大的地方,是他让我切身认识到人难得有一颗火热的心。乌先生一生有很多坎坷经历。听他讲下放后那段经历,讲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事情,我便开始小看起自己经历的那些小小的不顺。80岁以后的乌先生,精神上早已超越过去的苦难,达到了新境界。乌老师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事业,可以说他竭尽全力,一年中他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外边飞来飞去。每次开会,会上会下,他的讲话永远那么热情洋溢,讲到兴致高的时候时常唱上一段,有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他对于民间的文化有深深的爱,对美好的事物永远不放弃喜爱和追求。这位自称“80后”的老人,永远会给每一个听他讲话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2012年我曾有所感写了首诗歌。我写儿时经历的故事,院里的人喜欢一个楼上的女子,院外住着一位喜欢院里人的姑娘。我想写生命中的盲目不觉,正像花开在院子外,院子里也漂着花香,而蜜蜂盘旋踟蹰于楼上人的衣裳。乌先生很认真地给我写了一段回复:

晓峰诗句蛮好的!我更偏爱诗章之二:它简直就是古代希腊爱情神话怪圈的现代版解读:那院里人正是太阳神阿波罗,那楼上的姑娘恰似黎明女神,院外那个姑娘或院外开着的花宛若女神向日葵。太阳神拼命追逐着黎明女神,虽然黎明女神一见到他便立刻离去,他还是穷追不舍,他对时时刻刻都在追逐着他的向日葵女神却并不理会,还常常躲在乌云阴雨和暗夜的背后不理睬她。世上的人们几乎都在这样的怪圈里煎熬过!

我细细品过这段回复,觉得字里行间,浸满了年过八十的老人家的经历和见识。
正是从乌先生他们这一代学者身上,我感受到了中国民俗学的真谛:中国民俗学是扎根在民间的学问,是对中国民间文化的思考,并且是最终要服务于中国百姓的学问。手头有两本日文的字典,小小的像是砖头。这是乌先生一次会下仔细包裹好特地送给我的。乌先生说:我知道现在都不查字典了。这留给你是为了做个纪念。老人家走了,我才明白,这就是日本语中的“形见(KATAMI)”,就是老人家留下的我们老百姓讲的“念想”。才明白对于即将到来的无常,老人家是有一份觉悟的。我才明白惟其有这份觉悟,他才一直保持一份超常的活跃,一直到这颗火热的心停止跳动。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对于我们这些走近六十岁的人,这种超越生死奋发不息的境界,是非常给人启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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