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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八列侬的日本妻妹
日期: 16年10月2期
■ 阿 海



很早就知道披头士列侬的妻子小野洋子是一个身出名门的前卫艺术家。洋子和列侬这一对,方方面面都完美契合,他们始终互为依傍,相互成就。才气无双的列侬本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因为受了洋子的影响,因而风格大变,最后导致了披头士解散,但他的后期作品,思想之深邃,技巧之自然完美,远胜早期。和洋子一起完成的行为艺术中关于反战的诉求,让列侬成了七十年代嬉皮士们的精神领袖。小野女士风格鲜明大胆,招人恨也令人爱,可以说知名度最高的日本人。

阿海在八月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才知道洋子的妹妹,小野节子,也是一个成就斐然的奇女子。活跃在世界舞台的雕刻家节子女士,常年美国华盛顿DC和巴黎来回穿梭,为了参加自己的大型作品在群马的Hara Museum ARC常设而举行的展览,回到了日本,电视台及时地采访了节子女士,节目中介绍了她的家族渊源,职业经历,和艺术成就。

75岁高龄的节子女士,衣着低调素雅,一头银发,连眼角的皱纹都不屑于掩饰,言谈爽朗睿智,肢体语言充满活力。一个多小时的节目就在阿海惊讶的吸气,和感慨的叹气中结束。惊讶她的人生中一个个匪夷所思的转折,感叹她的人生完满精彩到,已经令人生不出比较甚至艳羡的心思了,原来女人真的可以活得如此精彩,又如此踏实。

洋子和节子这对姐妹有极其显赫的家世,曾祖父安田善治郎是安田财阀的创始人,祖父是日本兴业银行总裁,父亲小野英辅是战后第一任东京银行的纽约分行长。这个华丽的家族中,除了银行家,也有很不少的艺术家。画家安田岩次郎和雕刻家安田周三郎都是她的叔叔,小提琴家小野安娜是她的婶婶,同辈的有表哥,画家石井茂雄,胞姐,前卫艺术家小野洋子。节子女士笑言自己的血液中天然地有银行家和艺术家的传承,因此,自己的人生道路走的只是必然的路径。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节子,从圣心女子大学的英语专业毕业后,在瑞士的日内瓦大学留学,并取得了国际问题研究的博士号,1976年经亚洲开发银行的第一代总裁推荐,进了世界银行就职。这样的求学求职的经历,只能说她的确幸运。她到达的是一般人几辈子也到不了的高度。但节子作为银行家的考验和艺术家的磨砺从这里开始了。

满怀着救世济人的激情投入到世界银行,她担当的地区是西非的毛里塔尼亚,在那里她目睹了当地难以想象的贫穷,她自己也遭遇了死亡的威胁,干旱的大地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基础去开发资源改善生活,她从绝望里挣扎起来,开始去适应生活上文化上语言极大的落差,如此筚路蓝缕的开拓却不一定有成果,当地多变的政治环境会让准备了很久的计划,突然地化为泡影。为平衡工作的压力,节子女士报名参加了在世界银行附近,一所大学的夜间美术课程,从此节子的人生就与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几年过去了,节子在毛里塔尼亚终于打开了局面,农田灌溉,道路建设,医院学校,工作开始走上正轨,银行内的人际关系却愈加复杂。她在自己的传记著作,《在世界的天空独自翱翔》中,对世界银行曾有这样的描绘,发达国家对贫困地区的援助,目的从来都不单纯。大量的资金的流动,必定伴随权力的斗争,任何一件事都有政治的运作,没有背后的政治影响什么都别想做,机构就是巨大的角斗场,个人的野心和组织的权力在那里赤裸裸地厮杀。节子离开了世界银行,埋头在艺术的世界里,修复疲惫的身心。

经过几年休整后,1991年节子得到了友人的丈夫,当时的大藏省大臣桥本龙太郎的推荐,然后她用了一个月学会了西班牙语,成为美洲开发银行的业务局次长,复出的节子更加雷厉风行,锐不可当。

2001年她又回到了世界银行担任特别顾问,直到62岁退休。回首往事,节子坦言,正因为有了艺术,自己的精神世界才能一直保持平衡,艺术的纯粹让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再次回到岗位后,能更坚定地面对一切压力,去完成那些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在世银波澜壮阔的经历,非洲,中美洲的风土人文,也让她的艺术表现,更广阔更真挚。

通过各种艺术形式的尝试后,节子确定了用切割和焊接的方式完成的钢铁雕塑作为专业,

从世界银行退职后,转身走上了雕刻家的艺术道路,这样的转变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在她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人们常说三代才出贵族,那要几代才出艺术家呢?应该是更长吧,在我们的历史上,亡国之君,破落的贵族子弟成为青史留名的艺术家的比比皆是。李后主、宋徽宗、八大山人、曹雪芹,在他们身上,亡国灭家,旷世的悲哀成全了艺术。

艺术真的是很奢侈的一件事。除了极少数的天纵之才,大多数人的艺术素养来自后天的滋养和磨砺。滋养需要长期且稳定的积累,三代也未必够,因为滋养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钱这么简单,或者反过来说,代代相传的富足生活,渐渐地精致起来,讲究起来,再慢慢地脱去浮华,有了底蕴,这时才开始滋养艺术。自我的磨砺更是循序渐进的长期工程,在解决温饱后,继而看空功名,不再以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为己任。以纯粹的赤子之心,敏锐的感性,毫不妥协的生活态度加以长期的坚持,才可能磨砺出几分潜藏的资质。

这样的滋养和磨砺在当代,太难了,难于上青天,难于登月球,无怪乎极目四望,鲜见本朝本代艺术家。

对于爱读中文的人而言,这真是一个寂寞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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