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 旭

决定去韩国，是很久之前就想好了的事，而非一时的冲动。为了这次的出行，她准备了很久。经济，时间，人，都是这次旅途的必要存在。有钱没时间。有时间又没钱。所以，两者必须同时存在。经济上，她尚算独立。时间又比较充足。万事俱备，只待远行。

她不是一个对工作热心的人。她是撞钟的和尚，得过且过的。请了几天假，去旅游。头儿还算不错，没给她脸色看。她，在头儿的手下工作两年多，工作上没出过差错。彼此的个性也都相互了解。过了试验期。对于头儿来讲，就像金钱一样，她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她，也是不能的。那么多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她，像面镜子，衬著别人。她形容自己，是只国产黑毛牛。那巴西人田边，顶级松阪牛。门间，山田之流，只能是澳洲牛。就连这幽默，头儿有时都会copy她的。刚入社的时候，都是磨合期。头儿摸不清楚她的个性，轻易的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工作上没有错误，无法忍受这份不公。头儿这人，典型的日本人，自己的心情好坏，会直接反映到下属的身上。她，没有直接顶嘴。因为是上司。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一会儿，头儿自己阴转晴，来找她讲话，开玩笑。她不理会。不笑，只回答哈伊。整整一天。头儿知趣离开。仅此一次，再没有下次。她，学了甘地，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来反抗，取得了成功。

中学时代，她对韩国有憧憬。她知道，完全是受韩剧的影响。她当时对自己说，喂，有机会一定要去韩国看看。看看韩剧里描绘的国家到底是什么个样。那里的帅哥美女，那里的泡菜，那些柔软的韩语。她去了。她知道，这得感谢她的男人。她男人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本可以走遍天下的通行证。她，什么都有，但是就是没有那份自信。她，没有那份通行证。

飞机抵达仁川机场的时候，是晚间10点半。因为机器故障，起飞一再被延迟。那天，名古屋下著大雨。海上波浪大，高速船停止出航。无奈，改选电车。打的士去电车站，坐了特快，还好，总算平安到达机场。那一刻，来不及算计钱。这一点小小的浪费，还是值得的。比起旅费来，这算什么。她男人后来也说，要是赶不上飞机，那才损失大了。但是，没想到，会被延飞。首尔那天，也在下雨。天太黑，无法在飞机上欣赏首尔。她喜欢坐飞机。喜欢那种冲上云霄眩晕的感觉，心都要跳了出来，剧烈的，天堂和地狱，离死亡很近的那一瞬间，她屏住呼吸，享受那份快感。来接他们的导游是位地道的韩国人。50岁左右。很顺眼。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导游阿姨。

她之前没来过韩国。但是她想象过，在头脑中。应该和日本一样，宁静的，清清爽爽的。而不是喧嚣吵闹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看到的首尔，和北京上海一个样。完全不在她的想象范围。她把韩国美化了。她入住的酒店，晚上开着空调，空气太干燥。导游说，首尔不容易下雨。仅有的一条江，是汉江。连接着南北朝鲜。走在首尔的街头，她发现这座城市，换作十年前，她是喜欢的。可是，她在日本的乡下住久了，倒不习惯了那份喧嚣。她的内心，是一个小小孩童。始终保持着童真。一路上，她都在吃。她清楚，这次来，就是吃的。边走边吃，边走边看。连吃了几天，她终于受不了泡菜了。

她男人说，韩国太脏。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可见度非常差。马路上横七竖八的停著车子。很奇怪，韩国人感觉好有钱，奔驰、奥迪、bmw、雷克萨斯。她遇见的一辆又一辆，全是高级外车。一行的日本人也惊叫起来。回来后，和去过韩国的长谷川老头说，他笑，说，也许你们逛到了高级住宅区而已。我去上海，还感觉中国人好有钱了。呵呵。日本人就是有这份自信。她想。

站在望乡，站在38度军事分界线上。那一圈圈铁丝，分离了一个民族。河的对过，是一奶同胞，却老死不相往来。她的心，突然痛了起来。那曾经的柏林墙，那美苏帝国，那些该死的政客。一己的欲望，毁了多少个家族。她从来不相信政治。她只相信生活。明天会更好。她突然想到这句话。

回来的那天，首尔又在下雨。难得的很。这个不常下雨的城市。那几天，一直不停走，磨坏了一双脚。她想，她要用眼睛记住这座城市。名古屋倒是晴天的。首尔的天空是灰的。名古屋的天空是蓝的。隔著两重天。她男人问她，日本好，还是韩国好？她笑。不回答。心知肚明，又何必拿来问呢？

再见了，韩国。再见了，首尔。再见了，那些花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