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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炜:天津“慢游”
日期: 18年11月2期 评分: 10.00/1
黄文炜:天津“慢游”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晴海观 黄文炜

10月下旬,因受邀担任全国首届日语NAT-TEST演讲赛评委而来到天津。一座城市的节奏可能就藏在它的空气里,走进天津,不知不觉心静下来了,脚步慢下来了……

一来天津就感觉生活节奏慢,可能跟一不小心住进了“历史”里有关。在天津所到之处,总能触摸到历史痕迹。

主办方安排的住宿地是天津五大道里的和平宾馆——建于1949年的西班牙花园式庭院别墅。所谓“五大道”是以成都、重庆、大理、睦南及马场命名的五条街道,是迄今中国保留最为完整的洋楼建筑群。百年前的建筑里已含有车库,可见当时这儿贵族们的生活水准非同寻常。建筑古朴典雅,墙头伸出的红花绿叶却是清新可人,可谓历史和当今在墙头衔接。有这么一说:中国历史五千年看西安,一千年看北京,近百年看天津,天津是中国近代吸收西方文化最早的城市之一。

天津另一个历史建筑集中之处就是海河边的意式风情街。1902年,一位名叫费洛梯的意大利人被任命为租界的规化和建设的项目经理,于是他在天津造了个“小意大利”,以马可波罗广场为中心建造了完整的道路网及完备的公用设施,建了各有特色的意大利花园别墅。如今,那些百年大屋构成了地区独特的历史文化资源,大都变身时尚的酒吧和餐厅。当年的殖民者把自己住的房子都盖得很结实,留下百年经典,让人感慨万千。

全国日语NAT-TEST演讲赛在天津外国语大学举行。从未见过一所大学与历史如此亲密衔接。校园内有个北疆博物馆,与各种等身大的栩栩如生的凶猛动物标本两眼对视,心绪像是穿越到一万年前的旷野……学校的礼堂是由教堂改建的,日语演讲比赛就在这儿举行,为比赛增加了凝重感。听学校的工作人员说,学校不能自主翻修校园里的建筑物,必须由政府部门来统筹安排,因为一砖一瓦都是历史文物。

天津大街上比较安静,人们都在默默地赶路。听当地人说:天津人喜欢在屋里热闹。果然,来到天津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数人到一个怀旧炭火火锅店吃饭,发现店里气氛热烈,人们喝酒谈笑,热气腾腾。一声不吭走在大街上,回到屋里立马变得慷慨豪爽,热情与宁静在天津人的心头平衡着。在天津街头,偶尔还能遇上拉着游客的观光马车。

一座城市的素质,从出租车司机的言谈中能够窥见一斑,天津出租车司机能侃,而且有问必答。有次在出租车上问起司机大叔,天津是否生活节奏慢,大叔用高瞻远瞩的口气回答:“我们天津的节奏比起北京、上海慢多了!天津就是可持续发展的地方,发展太快了就不好持续了。天津的房价也低呵。”得知我是从日本来的,司机大叔还对中日关系做了一番评价:“中日之间就是合作、对立、冲突的关系。邻居不能选择,所以只能想办法和平相处。对了,坐我的车的日本客人都很有礼貌,素质高。”

天津生活节奏慢、人们喜欢在屋里热闹的又一个佐证是:夜晚茶馆里的相声很红火。离开天津的前晚,我与福建老乡吴老师一起去名流茶馆听相声,一场两个小时,先是一段快板,之后是六段相声。据说这是老套路了。当地人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南方人却觉得不怎么好笑,甚至觉得内容比较“俗”,也许是南北文化差异所致吧。只是看到相声实实在在地给当地人带来了莫大的愉悦,有些羡慕。且让人意外的是,说相声的、听相声的都是年轻人居多。网络时代,面对面的传统曲艺形式在天津依旧发扬光大。

听了相声之后,乘坐出租车时与年轻的司机聊起天津的相声。年轻人用类似说相声的语气告诉我们:“那些段子始于民国时代,一直没变过。他说上一句,我就知道下一句。但是天津人就好这个。相声深入我们的骨髓,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说一句,我们就捧一句,课堂上学生都是捧哏。”

后来当地人告诉我,相声以前是老百姓尤其是男性在辛苦之余放松一下的娱乐活动,基于此,所以要求它浅显,三教九流都能听明白,但它又蕴含文化尤其是传统文化,相声的乐趣还在于演员和老听众的互动。当沉浸到里面去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有趣之处。这也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它的原因,甚至听相声已经发展成约会的项目之一。

演讲比赛现场,遇到在天津一所大学教日语的三位日本老师,他们是带学生参加比赛的。我问他们在中国生活有什么不便吗?其中一位日本老师痛快地回答:“没有什么不便,天津的生活很舒适,比在日本有意思。我们都习惯了在淘宝上购物。住的地方离超市稍远些,我们就骑车去。”他还半开玩笑地说:“看你这个在日本生活的中国人,还不如我们了解中国呢。”在中国的日本人,在日本的中国人,我们拥有两片天空,心中装下了两个国度。

天津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都说中国这些年经济发展速度快,其实从细部看,速度不是均一的。发展态势也有轰轰烈烈和悄然无声两种。经济成长快与慢,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好与差,每个城市有它的个性和宿命,无需一窝蜂地快马加鞭,城市发展也需要多元化。一座历史厚重的都市小心翼翼地肩负着历史和文化前行,不让传统从肩上滑落,这是一种责任和修行。总比把文化甩丢了,再心急火燎地回头找来得踏实。这次在天津只有匆匆忙忙的三天时间,但是从心理上来说却是内涵醇厚的“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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