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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暮春小记二世古
日期: 20年08月2期
日本华人女作家协会《转向窗外的视线》征文之四
作者:长安

刚去北海道的NISEKO滑雪那会儿,老琢磨着NISEKO该是哪几个字。后来得知乃阿伊努语,意为悬崖,汉字通常写做“二世古”,就颇觉释然。想起从前住过的荒川冲、平和台,觉得三个字的地名实在可以很有味道。鲁迅在四十五岁时回忆起二十岁那年从东京到仙台的旅途只记得两个地名。一个是水户,明代遗臣朱舜水客死之地,鲁迅反清,应该早有所闻。另一个是日暮里,鲁迅自云“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藤野先生》),吸引他的大概正是那三个字的韵味。


二世古,字面可解释为两代人的旧话题。有那么十来年,几乎每年暮春都去二世古。这几年孩子们迷上了阿尔卑斯山多罗米蒂的滑雪场,每次过完圣诞节就从南波希米亚直接开车去。今年春假若非疫情,我和次子会待在布拉格,外子和长子会去参观欧陆的几所大学。长子十七岁,明年该有新的开始。四人同去北海道滑雪,滑一次也就少一次了。

三月底东京尚未进入紧急状态,羽田机场倒已是一片冷清。筹划已久的第二航站楼国际区域还是如期开放了,一片珠灰莹白,和谐熨贴。楼上新开张的茑屋书店又兼咖啡馆,木香木色,从容舒展,处处见匠心。门前两个姹紫嫣红的大花蓝远看像两只大眼睛,眼波里满满的都是诧异与寂寥。过道里几丛粉红的人造樱花不时颤巍巍点点头或摇摇头。日本人迎奥运,铆足劲儿招待八方来客,却赶上这般诡异的年份。新千岁机场也见萧条,大厅中央顶天立地挂着一面草绿条幅,上书“微信支付旗舰机场”,像个草绿的幽默。


又见二世古。还是那家旅馆,大厅里依然摆放着一灰一棕敦敦实实两匹矮脚马,房间也仍是比邻的两间,打开墙上两道沉重的铁门就连为一体。二层窗外是银粉银沙银世界。记得长子四、五岁时有一天醒来发现外面雪地上有只小狐狸,立刻兴奋异常。那些天他正学弹一首《小狐狸》,一直想见见真狐狸。

对外子来说,冬天不滑雪就算白过。两个孩子都是一两岁上就给外子抱着滑,如今滑起雪来就跟说母语一样流畅。我惧怕速度,跟不上他们的节拍。常常是他们三个人风驰电掣,我一个人自得其乐,慢慢咀嚼银色的风景。在多罗米蒂滑雪场孩子们总喜欢挑战急速陡坡,时速有时超过一百公里,令我心惊胆战,远远躲开。二世古这个地方就平和多了。有时四人同滑,时光好像会倒流。总记得长子当初穿着一件葱绿连体滑雪服,技巧跟不上速度,远看像座埃菲尔塔。几年后次子长高了又是一座绿色埃菲尔塔。如今那滑雪服早不知去向,只把葱绿的回忆留给了我们。

春季滑雪不必忍受严寒,自是畅快。明媚的上午,蒸蒸向上的太阳也像蒸蒸日上的生命般蓄势而发、明白晓畅。日没时分落寞又辉煌,滑雪客们常常驻足流连、窥谷忘返。有次还见一女人手握大罐啤酒滑上小丘坐定,对着金色雪山悠悠自饮。至黄昏,光也暧昧,影也朦胧,独自滑翔于蜿蜒山道,天地间只剩下山和雪和我,真个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旅馆的晚餐以往都是自助餐,有一品成吉思汗烤肉风味绝佳。今年只能点菜,菜单上清清爽爽,羊肉早已退居二线。附近的披萨店与和食店还是老样子,只是顾客见少。有一家印度馆是头一次去,偌大餐厅仅我们一家四口人。厅内壁饰、音乐都是浓墨重彩的印度调儿,餐桌桌面是大块玻璃板,下面一个个小木头格子里镶着各色调味料。端详着调味料,大家聊起五年前的印度之行,都想起次子在喀拉拉闹肚子的狼狈相,又都说还想去印度。


从银灿灿的二世古回到灰蒙蒙的东京,已是落樱缤纷。几天后东京进入紧急状态,羽田第二航站楼的国际区域亦于开放十三天后关闭,像关上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所有飞机似乎都停飞了,整个世界好像都停摆了。一家人变成了宅男宅女宅童,庆幸这个春天毕竟还去了一趟二世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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