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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灏:疫中苦乐之回国无路,投奔鸣门
日期: 2020/08/10 12:35 评分: 6.17/6
——被困留学生之“疫”中苦乐(2):回国无路 投奔鸣门
作者:刘文灏



病毒,于我而言,工作时会涉及,虽不像医科生或特殊研究所研究致病、致命病毒,总归了解的比常人要多一些。面对疫情,自然是少了些无妄的恐惧。而疫情就像战争,生灵涂炭烧杀抢掠,无法接受的是人类社会的规则,需对成功者的歌颂、对失败者的诋毁、对无辜者的怜悯、对施暴者的斥责。容易被忽视的却是其本质,原其本起,非为大仇。
不曾恐惧也被疫情折腾了有些时日,麻烦多多,好在尚可一一化解。该回家了,难免开始想家。福冈机场国际线被日本政府关闭得早一些,只有东京成田和大版关西在飞,两地又都是重灾区,收拾好行囊投奔好友君豪,到四国岛东端的德岛县鸣门市暂住。鸣门市与本州有跨海大桥连接,距大阪100公里,车程不过一二个小时,算得上方便。依照现在国内说法像是一个四线城市,人烟稀少,往来不多,刚到时还是病毒的真空地。
鸣门房价偏低,君豪只用我在福冈三分之一的房租,便租下了相比大4倍的“豪宅”,虽不足百平,但因我们住惯了日本精制的小房子,两个人住起来还是觉得空旷,感叹屋内的路程远了些。
卫生间干、湿分离,干的是卫生间,只有一个坐便器;湿的是浴室,却足有我原住在福冈的卧室大小,一扇横拉门里隔出安放洗衣机的地方和高起地面30公分左右的浴室两个空间。君豪不吸烟,我通常会面向马桶蹲在地上,背倚着墙。抬起头,把烟尽可能吐向拳头大小的换气扇。这天,蹲在了浴室,燃尽的烟蒂摆在浴缸边,任凭花洒卖命的倾泻,水压大的能把紧实的皮肤冲出浅坑。膝盖处有面小镜,站立时不及胯高,此时也被水汽浸得照不出模样。
从进入2020年起,为了3月底能回国就预订了机票,但后来从春节期间开始,所订航班无数次被取消了多少次,掰着手指都已经数不清了,手机的提示音只留了邮箱通知,单程几百到上万,订购、取消、改签、退款、再选订…… 一气呵成。也就是这天,中国民航局“5个1”计划实施第二周,最有把握的一趟班次也停飞了。短短几月,单是买机票硬生生刷出了30万的流水。万元机票都不得回,千余公里,若是陆地相连,叫辆“专车”也到得家吧。再没了侥幸,形式不变,不再买。头脑算得上冷静,只是有些恍惚,也只能做出这毫无价值的决定。不知怎么走过的漫长厅廊,回过神时,身体已被水流滋润得暖和了些。
想起母亲曾说头发长了易使人烦躁,不如剪短试试,如今再梳油头、背头又给谁看。因偶尔续长胡须,有个打理用的小电推子,端部可更换不同厚度的挡板来控制毛发长度,开动。毕竟不是理发专用的,用起来很是困难,没几下就卡满头发,使得推子端部的两排刀齿左右不能动弹了,清理了几次,再继续…… 就那么一下儿,少了些阻力,急忙看看镜子,脑顶一排早已空空如也,再看看地上各号挡板齐备,笑了许久。只好刮尽,好奇地想想日语里叫为“坊主头”还是“野球少年”合适,在家乡大概称为“二茬儿”。  
当真是了却三千烦恼丝,颈椎都得以解脱,颇为轻松,立竿见影。浑圆的脑袋,人显得胖了不少。一两毫米,和新长出的胡须一样,总是忍不住去摸,硬硬的很解痒。只是会觉得冷,睡觉都要套上一件帽衫,帽绳系得紧紧的。接连几天不够自己把玩的,不失为新奇体验。经此一番,慢慢地也就接受了现实。

  

破甑不顾
                  
投靠君豪以来,有片瓦遮雨,有粗食果腹,独没有什么要紧的要事可做。疫情愈演愈烈,国内禁足控流,欧美更似人间炼狱,相较日本算是平稳,离开福冈只不足一月,感染者也增长了十余倍。伴随疫情,时局更是不甘示弱,国际形势暗流涌动。君豪尊公算得上一方大员,约受家庭影响甚是喜爱对政事做一番品读。毕竟只是未出校园的懵懂公子,至于他的见解,我尚觉得稚嫩了些。我个人的看法也难免偏颇,怕越辩越混,寄居檐下,不好驳了面子,每每他说,我便听着。
各个视角的新闻都会看看,探寻着回家的踪迹,噩耗连连,渐渐也倦了。先前习惯由所处位置、身份、原委评判人事,不喜统一标准,道德至上。如今也懒得想那许多,一度被东京小池知事身上散发的女性特有的知性美吸引,不忍错过一场发布会,至于发表内容,纯当练练听力罢了,政见更是懒得探究。
有那么一时,滞留在外留学生归国问题炒得火热。像我一样面临退了房、解约电话,“在留期限”临近截止的学子数量庞大。每一问题均受各国规则制约,不像国内简单便利,解决起来谈何容易,每一人都扯着一个家庭牵念。
此时家乡的侨联组建了微信群,群名是“帮扶本地籍贯留洋学子归国”。得知后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主办方致力于国内汇总情况协调各行政机构,国外联络各地侨领侨民,提供实质帮助。不出几时就涌入几百人,侨联员工工作积极,不分昼夜;侨领侨民热心积极,不等求助均罗列出可提供的帮助,不舍财力,看着便就心暖。然并无留学生发声询问,群里完全是父母们的“喋喋不休”。“您的孩子在哪里就读?”,答“救救咱们的孩子们吧”、“您孩子现在面临什么困难,我们来联系当地侨领先救急”,答“倡议国家包机接回孩子们吧”、“我们会极力协调,目前有什么能帮到孩子的吗?”,答“求政府救救孩子们,体谅体谅做父母的的心吧”,“说的是啊,领导快救救孩子们吧”。终日神仙问答,洋洋洒洒千余条,倒也谨慎,看了许久,至今还不知道他们孩子在哪国读书,有何困难。组织者设下了仅留学生可发言求助的消息。家长们又改了备注名称充当学生,头像不变,朋友圈发布的尽是养生秘诀、小道消息,着实可笑。什么教育方针与我无关,想着还有众多困苦中的学生是否羞于言表,挨条翻看查找有用信息,面对这般呻吟,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家乡习俗不喜离乡,没有在日的侨领侨民在群,看了几日,关上提示音,搁在一旁了。
与救助抗衡的是国内对归国者极端的态度,境外输入加大抗疫难度,媒体为博噱头争相报道极个别归国者不良言行。外加有多少父母本就没什么能量,自恃儿女出国留学便是光耀门庭,自满之余引来诸多不满,不用想便也尽知了。网络上双方各持观点,骂战不停。冷静来想也属正常,身在日本自恃还算安全,如若是让我同美洲归国而在日本转机的人群搭乘同一航班,一样也会心怀不安与恐惧,甚至心理可能会更加复杂…… 只是大家立场不同罢了。深知国人脾性,吵闹不了几日就都过去了,也实在惹人心烦。
时常接到亲友询问近况,每有相问,就要复述一遍苦楚,告知安好便不想多做理会。也常有“还不回来吗?”“是不是乐不思蜀了?”“不错了,还没睡桥洞,多玩几天不急回来”之类话语,一本正经的直击痛处。磨炼至今,只能保证心性平复再理智回应,单那一瞬的情绪,真怕是要感谢法律的存在。幸得与父母的联络勤了一些,独立惯了,往日一月也仅通话一次,如今每周都会联系。屏幕前后无非父母不住地开导,我也尽力地哄骗父母心安,难得畅快几分。
父母常说面对疫情和禁足,对谁都是不小的考验,扛不住的人心态会变畸形,扛得住的也多少会有些扭曲,没人能置之度外。的确太多事情无法左右,体谅也太难。非切身,难体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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