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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驻日大使馆詹孔朝总领事谈在日领事侨务工作
日期: 19年04月1期


中文导报讯   记者杜海玲

3月27日,中文导报记者在中国驻日大使馆领事部专访了詹孔朝参赞兼总领事,聆听他在日本推进领事侨务工作的思路以及担任总领事以来的工作感受。詹总领事思路敏捷,逻辑性强,普通话带一些南方口音,但叙说清晰,节奏分明,显示出干练的行动力和对领事侨务工作的诚挚情怀。以下为采访内容。

记:詹总领事,请问您担任总领事有多久了。

詹:有八个多月了。对领事侨务工作也有很多想法,一直在考虑自己如何更好地完成工作。比如说,了解到进入11月到春节前后,差不多四个月有各种侨团忘年会和新年会。联谊活动自有必要,但作为一个总领事如果天天忙于参会,就是没有抓住工作重点,我要思考这对于侨胞的帮助有多大?有多大的引领作用?如果每场都赶,连轴转都赶不过来。所以,我觉得没有多大必要。因此去年11月我决定不参加任何侨团的忘年会,但与大家联谊交流是有必要的,所以建议办了一个联合忘年会。大家也觉得挺好。至少给大家减轻了负担。其实侨胞也觉得很多时候互相之间捧场,去了要出钱送花,一定程度上这也反映了一种奢靡之风、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我们作为政府的代表,作为使馆领事部,如果对此视而不见,不加以引导,也是对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奢靡之风的纵容。这个钱可以拿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我最近也在梳理对领事侨务工作的感受和想法。
以前没做过侨务工作,基本是做外事工作,跟“侨”和证件工作都没太接触。最近我也一直在完善自己的工作思路。一共有五点。

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

记:请问有些什么新思路吗?

詹:第一,坚持一个思想,即“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这是习主席在十九大正式提出的,其实更早之前就提过,但在十九大比较正式提出并列入了党章,这是我们党必须长期坚持的指导方针。这也是与毛主席所提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一根本宗旨一脉相承。还有毛主席当年提出的“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都是一脉相承的。习主席提的“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大家也许更多从字面考虑为要为老百姓服务,强调的是“服务”这一条。我觉得其实也指出了方法论的问题。我们要坚持群众路线,依靠群众来办事。在日本华侨华人90多万,随着形势发展,大数是将近100万。还有每年来日本旅游、商务的人员超过了1500万人次。我们的服务对象并非只是经常和使馆接触的人,而是这些要全部都要当作服务对象,那就要坚持到群众中去。所以我们除了参加侨团活动之外,也结合领事保护与协助工作(以下简称领保),领保要进校园、进企业、进侨团、进社区、进景区。这样,我们能够更广泛地接触群众。另外,从方法论的角度看,我们的工作要做好,还得要依靠群众。这一百万人能够发动起来则力量很大。如果只依靠我们这几个人,或者几个大的侨团侨领,做事情很难成功,一定要依靠大多数人,广泛发动群众,调动群众的积极性和力量。这样我们的事情就能做好。比如东京塔点亮中国红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当时我们没有发出任何号召,大家就不约而同全部聚集到东京塔下,参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维护秩序,展示形象。因为大家都想把这件事情办好,都像在办家里的事情一样,这就是群众的力量。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我们的侨胞比较分散,在这么广泛的区域,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还是要依靠群众的力量。我们下一步要建立领事协助志愿者制度,通过志愿者来帮我们,一旦发生事情,志愿者先到第一线,先了解情况,我们再赶过去,这样可把危害降低到最小程度。这就是依靠群众的力量,让群众来帮助我们办大事。将来还有很多大事情需要侨胞发动群众一起来做。这就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思路。


二,高举“团结”和“进步”两面旗帜

要高举两面旗帜。我到任以后就主要抓这两面旗帜,一面是“团结”,一面是“进步”。侨胞一定要团结。如果不团结,一个集体就没有凝聚力,没有战斗力,我们华侨华人给大家的形象就会是一盘散沙。团结才有力量。所以我痛恨搞侨团分裂的人,动辄成立新侨团,会长满天飞。我对此也在很多场合公开表达过立场,不赞成这样分裂。其实,闹分裂的情况,无非是为了自己一点蝇头小利,为了自己的所谓名声好听,这很没意思。我甚至说过比较重的话:价值不在头衔上,而在你为侨界,为家乡,为祖国,为中日友好,你到底做了多少贡献。这才体现你的价值。这话听起来似乎很大,但真的就是这样,活到我们这个岁数,要务实。所以要讲究团结,大家一起把这个事情做成。习主席也说过,要做事业,但“功成不必在我”。我觉得我们的侨胞也应该有这种精神。你事情做好了以后,人家自然会把你抬高。不要去闹分裂。一个同乡会,会闹出两个理事会来。这种事情还是要努力克服和杜绝。如果没有团结,一切都没法讲了。

第二面旗帜是“进步”。其实也是与“团结”联系在一起的。我希望大家都有高尚的追求,随之鸡毛蒜皮的恩怨可能就会淡化。要不然天天就是在想我也要搞一个活动,我也要请谁来捧场,这个水平这个层次就不值得提倡。为了增进侨界团结和进步,我提出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助力脱贫攻坚,这个项目听上去高大上,其实很实在,大家都觉得以侨扶贫很好,而且各个层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行善之事,大家都愿做。希望用这些去引领大家的意识,不要天天盯着忘年会、新年会或者吹拉弹唱,尽管吹拉弹唱也需要,但不要天天只是这个,而是可做点更有实际意义的事情。所以我提出大家要追求进步,这样我们的侨界才能向上发展,而不是始终处于低水平发展。我希望以志存高远的情怀来引领大家,就能促进团结。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都为这项事业去奋斗,在战斗中结成友谊,那么一定会更加团结。坚持团结与进步。这也是海外侨胞以及孙中山、梁启超、周恩来等革命先辈们都一直坚持的两面旗帜,才让侨胞在海外扎下根,拧成一股绳,才有战斗力。这个传统还要继承。

三,三个着力点:中国 日本 中日友好

记:一个思想、两面旗帜,新思路的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三个工作方向的着力点。一个是国内,一个是日本,中日友好事业,一个是中间的侨胞,桥梁纽带。国内的话,比较好理解,外交是内政的延伸,我们要围绕着国内工作大局来思考、谋划和推进工作。此外,去年大陆来日旅游838万人次,港澳台加起来,来日本旅游的总人数超过1500万人次,也都是我们的服务对象。我们要促进中日友好,目的也是要为国内工作大局服务。侨胞在中间,既是我们的工作对象,也是工作的着力点,可以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听上去比较形而上,就举一个例子——我们正在发动的“常回家看看”这个项目。现在从国内来日本旅游的特别多,对于经济发展的意义来说,我们也要更多地让日本人去国内旅游。日本的客源市场这几年比较冷清。这些年都是中国到日本的游客多,日本人去中国少,而且我们来的游客常到了景点拍照发朋友圈,这无形中就是在宣传日本,改善中国人民对日本的印象。所以去年的国民友好感情度的调查数据显示,我们提高了十个百分点,而日本只提高了一个百分点。所以,别小看旅游,这不仅有经济意义,还有很大的政治意义,是真正的民间友好有力的渠道。如果我们要增进中日民间友好,只是靠几场小型活动——即使再大,来了1000人,5000人,但也就影响这么多。而如果百万人动起来,对中日友好的宣传才真是深入到民间了。这才是我们要做的。如何让旅游成为我们中日民间友好的重要手段,侨胞也可以发挥力量,就是群众路线的方法论。当我们侨胞们带上自己的爱人、孩子还有身边的日本朋友,常回家看看,一个人如果一年带十个,一百万人是多少?当然这是一个奢望的数字,即使百分之十的侨胞动起来,十万人每个人带十个,那就是一百万。这就是增进民间友好,服务国内与促进中日友好,怎么能把这三方面的工作联系起来,侨胞是很重要的桥梁和纽带,是一个能够发挥特殊作用的群体。侨胞不是我们服务的负担,而是宝贵的资源,这是我的想法。去年日本有269万人到国内去,只有20%是旅游者,也就是50万,其他都是商务。入境游要大力发展,所以一定要华侨华人动起来,你把身边的朋友带去,让他们看看现代的真实的中国。对此,下一步我要制定具体执行方案,也希望能得到广大侨胞的积极参与。每个人都做一点。哪怕你自己不能去,那么你推动十个人去也很有用。每一个人发挥一点小小的能力,就可汇聚成巨大的力量。

四,对侨胞有四项基本要求

记:如果能带动日本人去现在的中国看看确实能实现百闻不如一见。第四点是什么?

詹:第四点是对侨胞的四项基本要求。1,一定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谈其他。对于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侨胞,首先要把自己的事业做好。自己的事业做不好,何谈去做奉献社会的事情?从小的方面而言,至少要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分内事,不要本末倒置。举一个简单例子,比如一些人来办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自己不准备,一味认定全都是政府的责任。我觉得自己的责任一定要自己先负。我们是为老百姓服务,但也不是无限制的,如果无限制,每天要接待一千多个人,每个人来了都说不会填表,所有的表都要我们帮着填,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因为所有材料必须本人提交,法律也规定了很多材料要自己填写。还有人空手来了,说什么材料都没带,就是要来办证件。如果任何一个人来了,都是空口无凭来要办证,这可能吗。

记:这确实是,首先要查清楚需要带什么资料,自己准备充分了才能进行。真的有基本的资料都未准备就来办理证明的吗?

詹:每天都有,上周还有一个人拿的是日本护照,一家子三五个人来,要办旅行证,而且当天就要,不办就如何如何,近乎胡搅蛮缠,甚至要动手打我们的带班领事。你不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们也无法帮你办手续。服务是按照每个人自己该完成的事情完成以后,该填的填了,该带的带了。首先做好自己的事情。那天我在大厅,我就对他说,你今天可以偷懒,你可以让我们帮你填写,但你这样做事不认真,哪天一定会吃大亏。对于真正不会填的,比如上年纪的老人家,我们没问题,我们帮你没问题。如果三四十岁的人,连最基本的自己的事情都不做好,自己的责任不负,这个就有问题。

2,要坚持团结中求发展。我们成立侨团,举办各种活动,无非就是希望大家加强沟通,都拥有一个“我们都是中国人”的理念,大家都有共同的文化纽带,是兄弟姐妹,是炎黄子孙,咱们团结在一起,资源共享,互通有无,来做更多的事情。所以要坚持团结和发展。我们成立侨团,如果只是为了当会长,为了名誉好听,那这个侨团没必要存在。有意义的侨团,一定要给大家提供更多的信息,分享更多的资源,集聚更多的力量,大家一起来共同发展。如果当侨领,能够给大家提供更多的机会,无论是商业,还是生活、上学,能够给大家提供更多的服务、信息和资源,那么这个侨团一定能够很好发展。

3,要有情怀。服务家乡,服务祖(籍)国,无论走到哪儿,中国心不能变。对自己的家乡,父老乡亲,还是要有点情怀。

4,要服务于中日友好。服务中日友好,与服务家乡、服务侨团,其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因为如果中日关系不好,我们侨胞在这里生活是最难受的,两面都不好做。中日关系的大环境好了,我们侨胞就有更大的舞台与空间。这是我们始终要坚定不移的方针。

五,为五项大事出主意 带队伍 

记:具体有些什么工作计划吗?

詹:落实到具体的计划,目前有五件大事。领事侨务工作,千头万绪很多。但总要抓住一些能够有示范和引领作用的大的事情,要抓重点,而不是天天忙于事务性工作。不能天天都忙却不知道忙什么,对侨界,对我们全体中国人,对中日友好,有多大的促进作用却不去想。只是光顾低头拉车,没有抬头看天是不行的。在纷繁复杂之中,我想要抓五个重点。我能做的,也不可能太多事情,希望就是做好这五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刚才提到的旅日侨胞助力脱贫攻坚公益行动。这个项目要长期进行下去。既是服务国内,也是引领侨界向上发展,也是促进中日友好。这些来日本工作的人,工作一段时间后,不仅解决了脱贫的问题,还能在日本学到一点技术和管理经验,扩展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回国后,他们能够成为致富带头人。这是种子工程。将来他们都会成为致富的种子,带领一方发展的种子。同时,这些人也会对日本有客观看法,也会成为中日将来在有关领域合作的人员纽带,中日友好的后备力量。这是一举多得的事。不纯粹只是为了脱贫,当然目前最主要的目标是脱贫。现在这个任务还很重。全国统计下来,政府建档立卡的贫困人口是两千万。贫困的标准是,换算成日元,一年人均收入不到6万日元。



记:那到日本来打一个月工就超过一年的收入了。

詹:对,一个人出来,全家脱贫。所以意义很大。越到后面攻坚的难度就越大。我提倡以侨扶贫,刚开始很多人以为又要让大家捐款。我说不是,我做事情都尽量不让大家花钱,而是让大家献爱心。给贫困者找出路,给机会,你们帮着去找哪个工厂需要人,我们找地方去对接,就这么简单。千万不能只是捐钱,把钱一给就算完了?那也是不负责任的,吃完用完就没了。

记:可以理解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意思。

詹:对,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东京塔点亮中国红。这个也要长期办下去。意义我就不说了,你也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不仅是传播中华文化,让日本人感受到中国除夕的喜庆美好。而且这个项目凝聚侨界力量,增进中日友好,是侨务工作与双边关系的完美结合。



第三件事情,要发动“常回家看看”行动。无论是服务国内也好,动员侨胞也好,让侨胞有参与感。同时也促进中日友好。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尽量考虑这三个方向。国内、侨胞和中日友好。到目前为止,这三件事情,都是兼顾这三个方向的。这个“常回家看看”的方案细节还在商量,以待公布。

第四件事情,有一个比较长远的目标,不一定能在我的任期内完成。但我愿意启动和努力。我们要在东京,再创办一所正规的侨校。这也是照顾了三个方向的大事。意义不用多阐述,是造福后代,也引领侨胞,一代一代培育人才。

记:这是长期事业,十年种树,百年育人。

詹:所以从我这里开始这件事,我们先走起来,动起来,不要议而不动,议而不决。我这人可能有点鲁莽性格。干还是不干?不要纠结,先干起来再说。这个工程很大,可能要花上百亿日元。校园、设施、老师等,不准备个一百亿,可能拿不下来。所以我说不一定我在任就能完成,但我会启动。哪怕我今天筹到一日元,明天再筹到一日元,让大家都来出力,大家的力量都朝着一个目标,先把旗帜打出来。侨胞们要集中力量做些大事,不要天天都是今天又搞个什么忘年会,明天又搞个什么新年会,不能总是满足于低层次的。这是第四件。

第五件,是我们要实行刀刃向内的改革,把便民利民政策落实到位。把为老百姓服务的工作做好。概括为全面落实“只跑一次”政策,全方位便民利民。这个改革我们要深入推进。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一些,但是还有很大差距,我还不能说已经完全达到了“只跑一次”,还有很多障碍和难题要克服。改革还要继续。

大概就是这五件事做好,对我们领事侨务整体将引领上一个台阶。

记:说得非常清晰,您这些思路是刚来日本就想到的还是之后的工作中形成的?

詹:最开始有些简单的想法,我说过我对于侨务工作是一个新兵,来的时候就想好好为老百姓服务吧。同时我就认定一定要改革。我到任的第一天开全体办公会,我就说要坚持改革,改革创新。刚才说的五点则是慢慢形成,不断完善的想法。坚持“团结”“进步”,则是看到侨界很乱以后,我也曾经去一些侨团做过演讲,呼吁我们侨务要坚持团结进步。这是八个月以来工作之后慢慢形成的想法。这五件是目前想推进的,当然日常工作我也要处理。平时工作也挺忙的,有很多事情,签证方面的业务在执行中如果遇到问题也会来找我。很多时候我要思考,改革怎么往前推,问题在哪儿?我要做调研,要了解情况,并思考解决方法。毛主席告诉我们,领导干部的主要任务就两件事:出主意,带队伍。遇到问题了,领导要拿主意,主意要拿得准,不是瞎指挥。要深入调查研究,对情况很熟悉,对政策掌握得准,并且有方法。这叫出主意。



主意出好了,目标定了,方法也定了,然后要把人员组织好,把队伍带好,把山头攻下。就这两件事情。我希望我未来主要工作模式就是出主意、带队伍,具体去执行的人,要能够执行好。但目前来讲还有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还要一段时间。毛主席的话都非常经典。侨团各种活动,我还是要尽量多参加的,这也是工作需要,多到群众中去,把自己的想法与大家交流,让大家都来参与办我们侨胞自己的事情。动员大家的力量,使侨胞在日本团结进步,成为中日友好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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