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郭京会

日本的佛教史上有一个高僧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据说对他的研究和描写的书物已多达几百册。甚至近代，许多文人和学者纷纷写起了小说描述他，还有过好几部以他为主人公的电影。他是日本出版物中描写个人的数量最多的，这个让佛教学家及哲学家、文人深感兴趣的僧人就是亲鸾圣人，他出生于1173年，是平安时代向镰仓时代过渡时期的高僧。

亲鸾圣人虽已被论定出生于平安时代的贵族家庭，却是一生坎坷，他的生涯过后，却于不知不觉中留下日本佛界信者数为最多的净土真宗。

也许是因为他和他的弟子们宣讲的教义容易被世人接受的缘故。因为他的师傅、法然高师的净土宗本来就主张只需“本愿念佛”，就可让世人达至极乐净土世界，这比起以往的佛人五戒的高要求要来得轻松多了。而亲鸾的“自然法而”则更进了一步，主张：“只要起了念佛的想法，将来就可以被阿弥陀佛的慈悲送到极乐净土，而后再回到世上。这个轮回，无论是谁、只要你想、就可以完成。”

亲鸾虽是高僧，但在人生的一个时期，却说自己此时“非僧非俗”。

年仅29岁的亲鸾放弃了20载的比㕡山修行，下山回到京都。因前程困惑，来到位于京都三条附近、圣德太子开创的六角堂讨教，并在六角堂静心“参龙”（宅居）百日。第95日，终于梦中得到告示，遂前往东山吉永的前辈法然上人的草奄，拜法然上人为师。

法然上人开创的教义为“本愿念佛”的净土宗，宣传“只要一心一意地朗声念佛、就会得到佛祖的慈悲”，深得当时男女老少的喜爱，在一千年前的京都城的贵族、蔗民之中，上上下下都深得人气。再加上法然的得意门生中不乏有英俊和尚，朗诵如同流行音乐般地曲调优美，去参加吉永净土宗念佛的法会是在那时就喜爱追赶时髦的京城人的一大盛事，可以想见当时京城的人们赶赴时髦法会时的盛况。

终于耐不住诱惑的后鸟羽上皇的两位女官竟然也逃离皇宫参加了“念佛”的法会。后鸟羽上皇得知所宠的女官参加法然一宗的法会后大动干戈，下令处死了两位女官及两位法然的弟子。这还不算，把余下的法然的七位高弟及法然本人分别流放到近处的高知县一带及远处的新泻县一带。

亲鸾为这个死罪被发放到了新泻县一带，是佛职被革掉的“因罪流放”。所以，亲鸾此时不得己说出了自己是“非僧非俗”，可见当时境况的尴尬。

没过几年，法然上人终于没有熬过颠簸而圆寂，亲鸾则由于佛界其他高僧师傅们的求情，终于死罪减免。从42岁开始親鸾开始他长达20年的在关东（东国）一带的传教。当他63岁回到京都时，关东各地已培养、留下了他的大批的弟子们。

回到京都的亲鸾的日常却如同隐者一般，他这个时期开始了“教行信证”“和赞”等著作的撰写。到80岁之后，写作欲望居然越发高涨，也许是想把自己的感悟全部留给后人的想法激励着他，80岁后的亲鸾留下的著作之多始终无人可比。

这个时期的亲鸾的生活来源不是自己的布教活动，回到京都的亲鸾几乎没有在亲力布教。他的生活来源是由他的那些关东（东国）弟子们寄来的金钱来维持的。不仅亲鸾自己，就连他的妻及七个子女的生活来源也都拜托给了东国的弟子们。当然，为了感谢弟子们的付出，他写给他们大量真挚的感谢信。

也许人们在奇怪：不是和尚不可以成家娶妻吗？亲鸾怎么会带妻室？

日本佛家娶妻的先例之河正是親鸾早在一千年前开始的。但开始并不是因为上述这个“不僧不俗”的原因，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师傅法然及法然的信奉者、当时的权利者九条兼实的“合谋”促成的。

九条兼实对法然说：“你能不能证明给我看，不仅你这样的清僧可以往生，我这样的俗人是不是也可以呢？最好让你哪位弟子清僧讨个妻子！”挨不过兼实的纠缠，法然只好点名自己最爱的弟子親鸾娶了兼实的女儿。

现代社会的我们看到日本各地的佛庙不仅对外开的庙堂香火旺盛，而且由于和尚们大多娶的是日本最聪颖美丽的美女们在家，又生养出聪明过人可考取尖端高校的子女后人，他们的家中香火也是最旺盛的。

到现在这个佛界的破例也只限于日本。中国、印度、东南亚各地即使到现在也都严格限制和尚们不可娶妻生子。因此有一说，为什么东南亚泰国等地的国民信奉佛教之心比哪里都虔诚，但国民经济却总是上不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聪明人都从小被选中进了佛门，不能再娶妻传后代了，优秀的遗传基因也应该是越来越少了。

但亲鸾自己决定的创先例的事也是有的，而且同样有让你我吃惊的划时代意义，甚至不止在佛界、在古代，即使放到现代也只有超洒脱伟大的人们才会决定的。那就是“把过世后的自己放到河川里，让自己的灵魂在喜爱的大地上流淌”。

这在崇尚保留自己原形“木乃伊”的古代日本佛界，可想而知会引起过怎样的震动！

对于亲鸾的出身，因为他自己没有提及过，曾经一直是个谜，引得之后的世世代代的佛家、文人们猜测探讨。直到近代，江户中期的佛僧良空写下并发表一书“高田开山亲鸾圣人正统法”，同时发表了亲鸾后人存觉撰写的“親鸾圣人正明传”。

这两本书中表述了：亲鸾的母亲出身于平安后期皇族源氏，父亲则是当时的藤原系的中级贵族日野有范。接下来的许多研究者通过阅读大量的古书籍，丹念的文献考证，发现：親鸾的生母其实就是源义朝的女儿。

源义朝在保元之乱时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本人却在平治的乱中成为贼臣被别人杀死。作为源义朝外孙的亲鸾少年，是怎样地忍受着平家的狐疑眼光度日的呢？除了九岁这个幼小年龄循入佛门之外曾经还有其它的生路吗？

也许支持学者们这个观点的一个参考是親鸾本人的主要著作“教行信证”的“信”卷中阿闍世王等杀死父王的众王的出现，親鸾用如同描写自己自身一样的口吻描写这些杀父之王。这也被称作亲学中的“对自身恶行的反醒”。

亲鸾虽然自我反醒，他幼年却是个孤儿。由于父母都过早离世，九岁时他只好跟随伯父日野范纲一起投到慈圆和尚的门下，小小年纪得度，作为一名小和尚又随伯父们一起登上了比壑山，到29岁下山时经历了二十年的山内修行岁月。比壑山的严酷是出名的，20年的修行岁月的艰辛也是可想而知的。

有趣的是晚年的亲鸾一直在与弟子和家人们捉着迷藏，他把家搬了又搬。这次上门的弟子们找到了他，下次再来就不知他去哪里了。原因只有一个：他想争分夺秒地专心于著书，来访者会打断他的思考，会使思维错离轨道，会使思想的火花一闪即失。

亲鸾很长寿，即使在现代也算长的，他活到九十岁！他给后人留下了大量宝贵的哲学著作。在他圆寂后，他在世时从不曾强调的新宗派、净土真宗在弟子后人们的努力下得以确立，信者的数量也像滚雪球一样达到日本佛教各宗中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