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 强

小时候特别迷恋一本书叫《寓言365》，这本书共收录了365个寓言，每个寓言都折射现实生活，当时我觉得非常经典，看了很多遍。准确的说，当时觉得364个寓言都很经典，唯有一个质量实在不怎么样。故事大概如下：

马请牛去做客，在牛走进马棚之后，马非常自豪的介绍说马棚要比其它的鸭牛鸡狗等低等家畜住的体面很多；马请牛吃草，又非常自豪的向牛介绍说马吃的草是精挑细选的，比鸭牛鸡狗等低等家畜吃的东西有营养；马请牛喝水，说马喝的水比鸭牛鸡狗等低等家畜喝的水好喝……牛愤然离去。马大为不解，质问道我如此盛情款待你，你为什么还不领情，牛回答说：第一、每个生物有各自的分工，没有证据证明马高级而其他动物低级，无非是你自恋而已；第二、你就算对我盛情款待，却在侮辱我的族群，我只能感受到侮辱而感受不到盛情。马哑口无言。

我当时就觉得，马想和牛做朋友却侮辱牛这个生物群，未免也太愚蠢了吧。这么傻的寓言，能有什么深意呢？没想到，二十多年之后经历的一件事让我突然明白了这则寓言的精妙之处。

前几天参加一个聚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开始到其它座位交谈。其中的一个日本人拿着酒杯来跟我喝酒并跟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能来日本实在是太好了，你在中国的朋友都羡慕坏了吧？以后就留在日本，日本比中国好那么多……除此之外，还有放了很多其它厥词，让我分分钟想把杯里的酒泼他脸上。

中国和日本究竟哪个好，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也许我们可以老实并且谦虚地承认日本社会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但不能草率地得出日本比中国好的结论。我周围的朋友同学也没有对我这个在日本工作的人羡慕不已，大家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谋生而已，谈不上羡慕不羡慕。懂英语的同学可以凭借语言能力轻松走遍N个国家，我们这些学日语的大多连本带利把英文还给了老师，要说几句英文时抓耳挠腮的样子完美躲过了所有的人样。另外，很多在日本工作的前辈和朋友，大家感觉中国经济越来越好，自己在日本拿的工资换算成人民币之后比国内亲戚朋友的收入低很多，常常自我满足指数瞬间探底。

我心怀善意地推测，这个日本人来跟我喝酒，其实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没事找事来挑衅的。他如果想来挑衅吵架的话可以用更加让人气愤的措辞，可能他的动机很好，可能他真的只是想和我交个朋友。只可惜，我在他那里只能感受到侮辱而感受不到盛情。

我不想把高大上的“爱国”等词汇往自己身上贴。就算我们在日本生活的时间超过了在中国的时间，就算我们日文说得比中文还流畅了，就算是我们在日本定居了，就算我们的生活和中国基本没关系了……这一切都不能改变我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不能改变我们的祖先。在中国受到贬低之后，即便我们个人被抬高，这种抬高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