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感觉

雨果生于1802年，差两年跟19世纪同龄。文豪高寿，雨果83岁过世时是1885年，时距20世纪只有15年，因此他基本上与19世纪同生共死。

按说这样一位与世纪共命运的文学家临死时应该对19世纪满怀眷恋，有意思的是雨果却认为19世纪固然是一个伟大的革命世纪，但是他却对即将到来的20世纪更加憧憬，他认为20世纪将是一个真正自由,平等和理想的世纪。人类在进入20世纪17年以后就连续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亿万生灵涂炭，惨烈的程度大大超过了19世纪各种战争。20世纪成了战争的世纪，不知雨果如果真地活到了20世纪，当他亲眼看到20世纪人类的悲惨世界会作何感想。

当地时间1月11日，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在新闻发布会上讲话。 当日，特朗普在纽约举行竞选成功以来首次新闻发布会。      (中新社图片/  廖攀 摄)

雨果过世百年之后的1985年，当时笔者还是一个大学生，也对即将到来的21世纪也曾抱有一点幻想，以为那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世纪。但在读到了雨果的这一段话后有所省悟，这使笔者现在即使看到21世纪人类的愚蠢和不幸时也不至于失望到绝望：我们虽然不可以对未来抱有侥幸心理，但是事实上现在已经到了距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战正好到了满100年的时期，似乎没有明显的迹象显示这一年人类就会大打出手起来。

人类记忆的特征是喜新厌旧。我们总是倾向于夸大自己所处时代的重要性，我们每年都会声称过去的一年是新纪元，是一个什么新时代开始的一年。我们往往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坚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光明必将取代黑暗。问题是我们总是自视为正义，视别人为邪恶，结果冲突了起来的正是大家的那些正义。

不知道刚刚过去的2016年是不是这样一个重要年份？这一年年初AIIB开业，到年底加盟成员国家更一气增加至90个，大大超过了ADB的67个。中国作为潜在的超级大国（PSP）的地位更加巩固，显著起来。外交上有代表性的事例还有几个，比如菲律宾、马来西亚倒向了中国；缅甸、印度尼西亚和越南也出现了再次向中国靠拢的迹象；中国在欧洲(挪威)和非洲(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外交上也多有收获。说这一年中国作为一个初级超级大国已经得到了世界的承认也不为过。
可是当我们把目光转向世界的时候，我们发现2016年全球政局波诡云谲，出现了不少令人拍案惊奇的怪事件。英国脱欧，让人跌破眼镜；南海中国遭遇仲裁案，结局让人拍案叫绝。意大利公投否决改宪，总理黯然下台。不过这些事件之引人入胜跟年底川普当选美国总统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2016年太川普，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比烂的时代。
 
比烂时代

有人说，人前半生比上升，后半比下降。前半比位高权重，财大气粗。比如男人的位子、房子、妻子、票子、面子, 即所谓的五子登科。到了后半则比血脂、血压、血糖、尿酸和肝功能，比谁能把数值降下来。个人如此，国家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前几十年，各国为GDP和国际影响力（也即在它们世界权力结构中的地位）而奋斗，比谁更大、更高、更远、更强。到几年前为止，世界还在为普世价值，自由民主争得面红耳赤。可是现在突然开始比起嘴大舌贱流氓放肆，荒淫堕落老而不死来了。比下三滥，看来国家的历史也进入晚期了。

世界并非突然进入这样一个时代的，这一过程早就开始了。1993年，俄罗斯民众忍受不了苏联崩溃带来的屈辱和贫困而闹起事来，叶利钦把坦克开到了俄罗斯国家杜马，一顿乱炮让抵抗势力立刻就做了鸟兽散。纽约世贸大厦也发生了一次莫名其妙的爆炸事件。而仅仅8年以后的2001年，到了9.11这一天，美国又迎来了当头一棒。一座庞然大物，就这样在滚滚浓烟和巨大轰鸣之中，壮观无比地倒了下去。

此后美国一不做二不休，不停地烂下去。攻阿富汗，打伊拉克，在北非动粗。而且没有一次能够搞定，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更不用说还有对全世界都产生了巨大恶劣的影响的次贷金融危机。奥巴马出奇策，用社会主义救资本主义，总算稳定下来。但是，这期间，美国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满情绪已经高涨到了井喷前夕。最后的结果就是，下马评很不怎么样的川普最后比烂有余，竟然用少于对手260万张的选票当选美国总统。比烂，菲律宾的杜特尔特稍逊风骚，俄罗斯的普京也就招架而已。

为什么“烂”会成为比的对象呢？这主要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基本特征决定的：一个是战后长期的相对和平使人类好了伤疤忘了痛，逐渐放肆起来。另一个是互联网络的发达。网络成为继资本之后又一个解体世界的力量。虚拟世界的精神压力使世人的心态变得狭促急躁和偏执。人类的欲望变本加厉地裸露无遗。鱼从头烂，比烂的话站在世界顶点的国家当仁不让。

在这个比烂时代，人类花费巨大的力气建立起了各种法律规则和默契面临会荡然无存的威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各个国家自行其是，这是一个容易擦枪走火的时代。比烂时代，世界上不负责任的行为甚嚣尘上。负责的行为则会吃亏。中国花4兆元RMB当了一次白马王子，表面风光，但却暴露了实力，结果现在成为众斥之的。比烂时代还是一个杀敌八千自杀一万的时代。当然现在也只有美国那样实力雄厚的国家，可以让川普们多折腾几次。
 
2017年考验中国的钝感能力

在这个合作的效率越来越低的时代，大家的事情越来越难做。特别是国际贡献很容易被误解，吃力不讨好。因此，中国把工作重点转向巩固后方，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惩治腐败，维护稳定，控制社会差距，改善人民生活，提高国民素质等等，中国要做的事情很多。至于外交和国防方面，未来的几年，需要把以下两件大事办好:

第一是加强周边外交，特别是巩固跟东南亚之间的关系。中国的周边外交，本来主攻的对象地区理应是东北亚，这里的中日韩三个国家相对整齐，经济上的互补性也高。同时，这里是现在世界上少有的最稳定的地区之一。但是近年来地域合作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始终未能有较大的进展。不得已中国转攻东南亚，所幸这一方略现在已经得到了较大的回报，今后应该坚持巩固下去。

第二是新型大国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添加新的内容，这就是把BRICS的战略合作关系当成国家基本战略来执行。有些观察家指责最近金砖国家表现不佳。但是，在笔者看来，应该说是，中国稳定发展，俄罗斯元气恢复，印度表现不凡。巴西的确遇到了不小的问题，但是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作为复兴大国，金砖国家的未来前景是十分光明的。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美国不愿意跟大家玩了，今后大家可以设计一套自愿参加的合作机制。中国可以考虑跟另外几个复兴大国加强联系。俄国、印度和中国结成半同盟的互助关系，这就是RICs，这几个国家之间长远的利益是一致的，合作互利的余地很大。而且都是欧亚大陆大国，历史上遗留的问题解决以后，剩下来的是地政学上天然的背靠背的关系。中俄印三国如果能够形成一个铁三角的话，将足以决定欧亚大陆的战略格局。这不容易，但是很有价值，值得下血本做好。这是一种三个复兴大国之间的新型大国关系。

中国现在前所未有地面临来自美国的压力，中国有可能会成为川普政权的主要攻击对象。其实美国一部分右派早就想对中国动手了，先是阿富汗拖腿，再是伊拉克拖腿，后是次贷危机拖腿。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已经数次吉人天相。自助者天亦助之，就不要怨天尤人了。

好在在过去的几年里，中国已经进行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新常态，比如反腐败，比如去杠杆等等。不用躲躲闪闪的，应该积极寻找中美之间共同的合作领域和方式，包括帮助美国解决一些现实的问题。

中国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已经积累起了一定的优势，现在政策选项越来越多。只要不发生失策情况，用什么办法应该都可以对付。这里所谓的失策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因举棋不定的失策，另一种是因政出多头，反复多变造成的失策。
中国从前有重战略轻战术的毛病，以至现代化过程多次半途而废。今后要重视细节了。

2017年，不要太川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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