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是中国人 精神是日本人

——专访羽田机场的那位清扫名人新津春子

中文导报记者  杜海玲

她因为清扫而出名了

今年的七八月份开始预约采访新津春子，一约就约到了一个月后。9月8日，在羽田机场的日本空港科技株式会社里，中文导报记者采访了新津春子，因为清扫能力出类拔萃而成名的人。
目前安排各种采访事宜的该公司总务部长生沼深志表示，采访要求实在太多，所以大家按次序排着，但是依然愿意接受各方媒体的预约，是因为，通常人们将清扫工作看得比较低下，而通过媒体采访，希望能让清扫工作的人对职业更有自豪感。

新津春子，看上去比在电视上年轻许多，记者不禁夸她，“原来真人比电视上年轻而且皮肤非常好啊”。新津春子笑了，她非常爱笑，一笑就有笑纹，也许画面上播出来就明显，但实际的新津春子真的皮肤细腻，白里透红，笑容灿烂，是一位直爽而可爱的女士。
自从成为名人，新津的工作就受到了限制。据生沼部长介绍，如今她已不能去现场工作，所谓现场，就是羽田机场需要打扫的现场。作为名人，她一出现，客人们就搭话，影响她工作，但那一片区域肯定要打扫干净，那么工作的压力就转到了同一个组的其他人身上，总之如果新津去现场打扫，就是影响工作的事儿，因此，如今新津的工作是指导和培养后辈，以及对应媒体采访、讲座，让社会对于清扫工作给与更多的聚焦。
日本的干净整洁，举世共睹，而世界权威航空服务评估机构斯凯特拉克斯公司授予的“世界最干净机场”荣誉，也给了羽田机场。是在那以后，人们开始留意将这个机场打造成世界第一干净级别的清扫团队，也因此而发现了这里负责清扫技术的是新津春子，一名从中国回到日本的归国者。　　

原来清扫很有学问

新津的老家在中国沈阳，父亲是二战后日本遗留在中国的战争孤儿，母亲是中国人。１９８７年，１７岁的新津来到日本，在学校，她是中国人。在中国，她是日本人。刚来日本那时不懂日语，为了帮补家计，一边上高中，一边打工，能找到的就是清扫工作。23岁时，她成为羽田机场的清洁工，上司铃木先生给与她很多指导帮助，才知道原来清扫工作也有很深的学问。26岁时，她第一次参加日本全国大楼清扫机能竞技大会，获得第二名。新津不服气，因为对自己的技术原本充满自信，但是铃木先生告诉她，如果心里没有从容，就称不上是最好的清扫。

从此后，新津的清扫更充满了对即将使用者的善意和服务精神。
新津的清扫本领，使她成为日本“清扫之神”一般的存在，目前已经出版了四本书，而各电视台都邀请她去参加节目，她亲切的笑容和对清扫的神一般的技巧，在日本几乎是家喻户晓。
对于出名，新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对自己是否有名并不在意，但确实接到很多采访要求，甚至有媒体找到她的父母和亲戚打听。家人对她是否出名也并不在意，倒是担心她是否太辛劳。

回忆刚开始被瞩目，被采访，是NHK的节目。当时是2014年10月，公司里人手缺四名，按照清扫工作每人按部就班完成自己所担当范围的特点，缺少四个人，就意味着新津和同事们就要加班才能让机场保持24小时清洁。在这种分秒必争抓紧工作的时刻，新津只想着如何全力投入工作，却又要应付每天来拍摄的制作人。对于年轻的完全不懂清扫用语的制作人，新津只觉要回答他单纯的提问非常恼火，看到她拿出用于清扫一些细密窄小缝隙的牙刷，竟然问，这牙刷是拿来做什么的。繁忙清扫工作中的新津，不禁对节目组的人喊道“你们快回去吧”。
这是她刚接触媒体时，后来，她变得耐心回答媒体的提问，因为还有很多很多做清扫工作的人，并没有机会得到注目，他们默默无闻，而清扫工作无论在日本还是中国都给人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感觉。新津说其实这其中蕴含着许多技术。例如一种污渍同时有多款清洁剂可以清除，但有的却含有危害儿童、老人或家中宠物的成分，这就需要在使用时格外注意。同时，在熟记８０多种清洁剂使用方法的基础上，针对某些顽渍，她还能对脏下药，自己调配清洁剂。在面积７６万平方米的羽田机场内，新津几乎做过所有种类的清洁工作，可以说没有她无法完成的清扫任务。

性格是中国人  精神是日本人

生活中的新津，寻常而幸福。丈夫是日本人，经历过一个人的生活，所以不像人们从前常识中认为日本男人不做家务。在家里，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是新津的丈夫做晚饭。二人每天都要小酌，她的丈夫每次都做五个菜，其中一定有一个是炒菜。
在职场，新津负责指导和检查。她说会有同事问她，新津桑啊，一会儿你是从哪儿开始检查啊？新津一概不答，只说不知道。
新津说的是实话。对于检查羽田机场的卫生，她从没有预先设想要从哪里开始检查。记者问，那是为了一视同仁地严格检查吗？新津却说，也不是为了严格检查，真的是没有任何先入观念，脑子里也不给自己预设今天是检查哪里，因为那样就可能会有关注点，而在关注某些地方是否干净的同时，也势必产生对其他地方的疏漏。所以，新津总是很自然地去各处检查，头脑里完全没有各种“预设”。
对于后辈和零时工的指导，新津也有独特的见解。她指出虽然她自己个性很中国，但在工作上更接受日本式的思维。比如一些来自中国及菲律宾的零时工，喜欢带着项链、耳环等首饰工作。新津经常会告诉他们，工作时间，不要带这些装饰品，但对方甚至会问，我这项链从小就戴着了，你让我摘了我放哪儿，丢了怎么办？
新津说，这时候总想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戴装饰品，而是当穿上清扫公司的制服，就与平时穿自己衣服不同，就是一名需要尽职的清扫人员。

对于指导后辈的敬业精神，新津有自己的做法。她说道，比如说擦一个桌子，如果桌面没有擦干净，当告诉后辈时，有时候会得到“可我真的已经擦过了”这样的回答。这种回答是最有问题的一种，因为只强调了自己做了但是不问结果，从日本服务来说，是完全不合格的。而如果桌面擦干净了，但是侧面有脏的地方没有擦净，新津就会温和地告诉后辈，你擦得很干净，但是如果以后能注意到侧面也擦就更好了。
一位从中国回到日本的归国者二世，一位勤勤恳恳做好本职工作的人，以她的敬业和钻研，一跃而成社会名人。新津用她的知识和笑容，向社会传递着正能量。
有一次，新津去日本地方上一个小学讲清扫，听了她的讲座，那些平时下课一脸不耐烦担当清扫的值日生，都对清扫显露了很高的性质。不但认真投入学校的清扫，还跑去跟校长老师建议道，学校应该引进怎样的清扫用具，这样才能将学校打扫得更美更干净。学校并无这样的预算，但校长为了鼓励孩子们，自掏腰包买了清扫用具。

清扫之神，在家里是不是也是一尘不染？新津却说只是差不多吧，并介绍了经验。新津家里一共有三个吸尘器，一个是通常家庭用吸尘器，另外两个是单手可用的小型吸尘器。据说，因为专门拿出吸尘器来打扫，一般人会觉得麻烦，但是像梳头之后就有头发落在地上，这是就立即拿起小吸尘器打扫。又比如在榻榻米的和室，也是很容易就看到有些地方脏了，那么也是立即拿另一台小吸尘器。在最容易脏的地方放着吸尘器，就能时刻打扫。而家里的空调、换气扇，则都是自己能够拆开清扫的，一般空调每年两次拆开清洁。
说这些的时候，就让人感到清扫专业的人居家的好处。而新津的书也让坊间竞相效仿家庭清扫法。《世界第一清洁机场的清扫人》、《清扫是一种亲切》、《新津春子 世界第一清扫职人》、《顺便清扫法》。
由编辑部转来的读者来信像雪片一样飞来，新津说每当她看到有人来明信片说“喜欢上清扫了”，都让她觉得充满喜悦，也更受到激励。
9月4日，新津还在东京丰州的纪伊国屋书店参加了签名售书会。据悉队列里有从3岁到85岁的人。当天新津还现场教给亲子“打扫方法”，如何拧抹布、如何擦桌子，新津都传授了基本做法。
如果大人开开心心在打扫的话，孩子自然也会这样。而大人觉得清扫很麻烦的话，孩子也会这样想。所以，希望各个年龄层的人都能轻松地顺便打扫。打扫自己的生活环境是一生不做不行的事儿，所以才要合理轻松地完成。
对于自己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界定，新津说她认为世界是一个地球村，大家都要友好相处。她内心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哪里人。性格上比较中国式，想说就说不遮掩，工作上比较日本式，真诚工作，富有责任感。任何地方都有好的地方，日本有日本的好，中国有中国的好，新津说她希望能吸收两边的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