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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恩:紫阳花开
日期: 15年06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积水谭 汪先恩

受邀多次,终于成行。六月初的天气很舒适,但今天比较热,一路风驰,下车踏上小路,寺庙映入眼帘。小林师傅已在门前迎候,他的寺庙庄严幽静,庭院宽敞。落座之后,夫人献出了香茶,小林首先感谢我为他治好了青光眼,说他哥哥的皮肤病也好了,看到他自在的神情,由衷高兴。

记得一年前,他在夫人的搀扶下来我家,右眼蒙着纱布,满脸堆愁,已住过三次院,视野越来越窄,视力越来越低,医生说可能失明,他担心无法打理庙宇事务。因治愈过类似的青光眼,有几分把握,便给他制定了中药替代西药的治疗方案,果然逐渐正常了。

他领我参观了寺庙,边听他的介绍,边看珍贵的佛像,风铃悦耳,我的眼光却不由自主溜向花团,他于是干脆领我看花。花团有各种颜色,球形的蓝紫色花格外引人注目,花团附近有标签,上面用汉字写着“紫阳花”。 恍然小悟,以前知道这个花叫AJISAI,但不知道AJISAI就是紫阳花,不经意间对上号了,于是我们的话题移向紫阳花。

小林是农大出身,精通花卉,他的哥哥东京大学物理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另一家较大的寺庙做主持。明治政府当年为侵略扩张,增加兵源, 1872年4月25日发布“僧侣肉食妻带蓄发许可令”以废除戒律,影响至深。如今日本僧人只要求心中有佛和有佛学知识,其他如常人。

一提紫阳花,记忆就启开了。晚唐的白居易,有一天庙游,主持请教花名,白居易也搞不清楚,就现取个名叫紫阳花,并赋诗一首:“何年植向仙壇上,早晚移栽到梵家。虽在人间人不识,与君名作紫阳花。”日本社会很崇拜白居易,上次看到一本旧书,通篇内容就是注释白居易的 《长恨歌》,无数人被该诗倾倒,以致有的寺庙供奉杨贵妃像。我常去的包子店叫白乐天,白居易为白包子被代言,他们也不怕侵权。AJISAI是日本的原有花名,因崇拜白居易,套用紫阳花的汉字。品茶间,谈着上下千年朦胧的故事,不禁有感而发: “小径漫步逢僧话,大汗揩干品香茶。清风一过风铃响,阳光正照紫阳花。”

紫色总给人一种高贵和吉祥的感觉。汉·刘向《列仙传》记载“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说老子过函谷关前,关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推测将有圣人过关,果然老子骑着青牛而来。老子的头上有没有紫云无从考证,但留下“紫气东来”形容吉祥的成语是公认的。红蓝混合为紫,圣德太子仿隋唐,搞了个“冠位十二阶”,规定最高级别官员才能穿紫色衣服。宋朝道教南派创始人张伯端号紫阳真人,又给紫阳增加了几分玄妙,人们相信紫阳能给人间带来福禄寿康,陕西至今有紫阳县,北京则有紫禁城。

紫阳花之妙就妙在变化,因时因地而变,如开始是白花或淡绿,开着开着变成了绿色、蓝色或紫色、粉色。任何花或其他生物,等到红得发紫的时候,离凋谢就不远了。世界上的紫阳花如今有四十多种,同样的花,在碱性环境就变红,在酸性环境则变蓝。在自然环境中凭紫阳花的颜色,就可以推断土壤的酸碱度。据研究,颜色的变化取决于青色素与铝离子的反应,酸性环境有利于铝离子的吸收,而碱性环境阻止铝离子的吸收,缺乏铝就变成红色。如喜欢蓝色,在土中洒些含铝的明矾,铝离子多就可能变成宝石蓝色。紫阳花变色的部分实际上是花萼。

不了解时不在意,了解了便自发留意。认识了紫阳花的内涵,发现到处都有,野地的花海蔚为壮观,民房门前的花团也很娇媚。

变化是神仙的手段,紫阳花因能变色,因此也叫七变化或八仙花。估计吴承恩没有见过紫阳花,否则与唐僧调情的应是紫仙而非杏仙。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只要美好,适当变变色,与自然协调,为人间增加点色彩,有何不好?

据小林说,樱花红颜命薄,而紫阳花期比较长,从五月一直开到七月底。我们可以,高兴时看紫阳花开的高贵,烦恼时看紫阳花开的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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