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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宽:仙台江阳话当年
日期: 14年12月4期
丽君苑 杨志宽

上午10点我来到日本仙台江阳大酒店一楼大厅,前台员工有好几位都和我认识,纷纷鞠躬微笑。我走进一楼龙翔餐厅,服务生加藤小姐迎上来指给我看,原来后藤社长已经为我预订了两张桌。我坐下,要了热咖啡,去洗手间检点一下服饰,头发,在腰间,袖口喷好香水,回到座位上静等舟木稔先生。一本本日本作家所撰写的纪念邓丽君小姐的传记,回忆录被我一一摆放到桌面,录音笔和留言纸笔也一一备好。透过巨大玻璃窗眺望酒店正门口的计程车。不到10点半,舟木先生在下车,我小跑出去迎接他。彼此好开心,帮他拉小小行李箱步入酒店。

坐下后舟木先生也点了热咖啡,我开始交代接下来的流程安排:11点钟,江阳大酒店新掌门人后藤先生要来宴请舟木先生在13楼龙天江中餐馆共进午餐。12点仙台阿里网络电视台的小野先生一行将迅速进入邓小姐在日本最后下榻的酒店房间做录影设备安置。12点15分我们将前往11楼1118号总统套房。作为1973年开始把邓小姐请到日本并一路陪伴到邓小姐入土为安的舟木先生将在20年前邓小姐下榻的房间客厅里接受录影采访。

舟木先生1933年出生,和我父母同岁。邓小姐1953年出生,40岁的舟木先生在1973年前往香港与20岁的邓小姐初相逢,随后就是直到2014年的现在,一成不变的是一直在做着与邓小姐的作品和人生相关的事业。舟木先生告知我,我撰写的两本书《邓丽君物语》和《致邓丽君》已经委托了台湾邓丽君文教基金会进行草稿审核,内容如没问题,就可出版。2015年是邓小姐离世20周年,5月22日周五和5月23日周六两天在东京涉谷公会堂将举办三场纪念她的演唱会。70年代她曾多次伫立在那舞台上进行音乐电视节目以及综艺节目的制作,明年涉谷公会堂将关门停业,东京涩谷区政府非常希望能在拆掉之前有漂亮收尾。纪念亚洲歌姬邓丽君小姐的演唱会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日文宣传稿的中文翻译都由我执笔,荣幸之至。老人家很希望中国大陆,台湾,香港等地华人歌迷明年也能前来观看这3场演唱会。我答应老人回头去委托旅行社操作。我告诉舟木先生1994年10月23日晚上7点多邓小姐抱病抵达仙台江阳大酒店,24日和25日都是在这一楼龙翔餐厅用的早餐。说不定我们坐的位置邓小姐当年也坐过。于是我们回首眺望,舟木先生诉说了邓小姐最后一次到日本演出的前前后后。

正说话间,后藤先生谦卑地来到了我们面前,我赶紧起身给双方介绍。随即来到13楼共进午餐,后藤先生的父亲,江阳大酒店第二代掌门人2014年1月7日骤然离世,我们曾一起吃过长长的午餐,曾多次进行过长时间倾心畅谈,他能用中文演唱《何日君再来》。同样的用餐房间,物是人非,走进去令我不胜唏嘘。后藤先生向舟木先生问询邓小姐往事,美味佳肴行云流水,虽仅仅一个小时,但难得谈话配美食也是人生珍贵一章节。

转眼录影时间到来,舟木先生去洗手间,后藤先生下到11楼确认。离开龙天江中餐馆之前后藤先生和舟木先生合影留念,来到11楼,电梯一开,阿里电视台的5名员工西装革履毕恭毕敬恭迎老人。走进房间前,我问舟木先生来过吗?他说没有,当年是女员工铃木小姐陪伴邓小姐。当年日本金牛宫唱片公司对邓小姐的接待有一个彼此默认的规矩:邓小姐工作完毕回到下榻的酒店,大家一定只可送到大堂电梯门口,之后没有召见,无人敢冒昧前往邓小姐下榻的楼层,更不要说房间。

1118号总统套房在1994年之后依然有多位名人下榻,日本演艺界明星特别是邓小姐同时代旧人,来仙台演出,一旦下榻江阳,都会因为邓小姐的缘故特地入住该房间。中国政治头脑来仙台也入住这里。外间客厅里录影棚已搭建好,我建议舟木先生在采访前先到里间卧室看看。陪老人家走进里面,他明显情绪激动,很是伤感。

采访录影开始,阿里电视台的特邀记者木村先生作为主持人向舟木先生提问,我们其他所有人都默默各守其位潜心配合。采访中提到邓丽君小姐给舟木先生的第一印象,他回答:非常沉静,不像很多肤浅艺人急于表达自己而滔滔不绝。邓小姐低言细语主要是默默微笑坐在妈妈身旁聆听。问到对邓妈妈的印象,舟木先生回答:非常与众不同的星妈,毫不强势,几乎沉默寡言,有中国传统妇女善良稳重谦低调的氛围,从1973年认识直到进入2000年之后去世,彼此相处了40年左右,和家人一样。邓妈妈一心一意照顾女儿饮食,做女儿的定心丸。问到邓小姐能成功的要素,舟木先生回答:第一,嗓音音质好;第二,歌唱表现力强;第三,非常有女人味儿。

舟木先生提到因自己是日本人,阳历的1月1日是新年,和西方一样;但因有了邓丽君这一家人,从70年代开始几乎每年中国农历新年期间,舟木先生都飞往台湾,因为邓小姐全家有每年春节期间一定吃团圆饭的习惯,舟木先生被当作家人一起过春节,转眼40年。1995年5月8日邓丽君小姐在泰国清迈骤然离世之后,舟木先生接受邓妈妈委托,协助成立了台湾邓丽君文教基金会,并成为理事帮忙打理邓小姐身后版税版权事务。

偶然的是1995年5月8日日本时间晚上7点前后,舟木先生给台湾的邓妈妈打电话,说联系不上邓丽君小姐,往泰国清迈的梅萍酒店打电话也无人接听,估计出门逛街了?邓小姐行走江湖多年,不变的习惯有:无论人在哪里,欧洲也好,美国也罢,香港,新加坡或日本,只要妈妈不是陪在身边,每天几乎都会给妈妈打一个国际长途电话聊天报平安。邓妈妈答应舟木先生回头让女儿给个回复。几年之后,铺天盖地的悲伤淡化了些许之后,两位老人聚在一起聊天回忆才惊觉,当时舟木先生给邓妈妈打电话时,正是邓小姐在清迈遇难之际。

难忘的是遗体被空运到台北机场,舟木先生和邓家人恭候相迎,身高至1米66的她,在那块白布下显得那么小,舟木先生怎么看都觉得似乎不是大人,而是沉睡的婴儿,看得他泪眼朦胧神情恍惚。

我们的采访陷入沉默,长久沉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默默地擦拭眼泪,好在采访已经进入尾声。建议舟木先生回答,如果邓丽君小姐现在能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和我们说话,您觉得彼此会说什么?舟木先生回答:我们会彼此责骂,表达不满和埋怨。我会责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日本媒体一次次把我说成是邓丽君小姐的日本之父,我自己从没觉得有这个资格。在我看来,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很幸运偶然结识了这样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

舟木先生继续说:42岁英年早逝,现在回望,其实很好!走得恰到好处!不必像现在的日本年老艺人颤颤巍巍登台表演。永远那么年轻,美丽。我默默地想:是的,邓小姐从发病到离世前后仅仅一个小时左右,不是长年累月地卧病在床灯枯油尽,这样至少本人没那么痛苦。留下那么多优秀的作品,那么多浓缩的珍贵回忆,还留下神秘,供世俗人们去散布流言肆意猜测增加茶余饭后谈资。邓小姐不但照顾了很多好人,各路鬼神也都一一给足面子,不错不错!

邓小姐不一定在仙台,不一定在台北金宝山,肯定的是一定在西方极乐世界,一定荣升天堂。偶尔她会到世间来,那时她是清风,是细雨,是阳光,是空气。有心人,有缘人,能感受到。唯有感恩!

我陪舟木先生乘上计程车,到了仙台车站,也知趣的给老人家留有时间和空间,没有死缠烂打刻意送到新干线的入口。

第二天,通个电话,他爽朗的笑声让我心安,放心了!东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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