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先恩

积 水 谭

安庆市亟待解决的问题堆积成山，而新领导却打起了死人的主意，打着移风易的旗号，强令2014年6月1前，杜绝土葬，一律火化，派出了比城管更凶悍的村管队伍，扛着锋利的电锯与利斧，挨家搜索，劈棺锯盖，大获战绩，导致一批老人赶在孙子们的节日前自杀，引起社会轰动。这些干部谋官害命的行为并不稀奇，惊讶是人们对土葬的误读如此深刻。

土葬最符合天理。生死本是一个以土地为基点的圆，人体的建筑材料来源于土地，死后还归于土地，就不欠债了，圆就满了，所以古人说入土为安。尸体在土里慢慢分解，营养留在土地，通过微生物和植物的作用，形成了生命链，古人创造了一个美妙的“葬”字，埋在土里，上面有花草，下面有九泉，不也悦乎？

土葬最经济。世界因多样性而美好，葬式也一样，天葬、水葬、火葬、土葬等等各式各样，皆因地制宜，不必独裁成一种。天葬，把肉提供给鹫鹰是博爱的表现，但条件得是低温地带，还得有鹫鹰，安庆的这位领导要是看上天葬，就得大力发展养鹫业和制冰业；水葬比较复杂，尸体喂鱼的理念类似天葬，但易传播疾病，与火葬结合的话成本就太高。派飞机或舰艇游轮把骨灰洒到江河湖海，除非公款不能成，老百姓砸锅卖铁也办不到。其实，撒骨灰大多是政治家的无奈之举，主要是怕政敌，掘坟鞭尸，挫骨扬灰。

人性善恶并存，就看哪个占上风。楚国的伍子胥开创了掘坟鞭尸的先河，其父兄为楚平王所害，他逃到吴国，领着吴王阖庐攻进祖国的首都郢，发现仇敌不在人世，于是“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他的行为还得到孔圣人的肯定，可能是名人效应，其宝贵经验历代相传，到文革时期达到登峰造极。再大的仇恨，拿尸体泄愤的，我看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伍子胥最后死于西施的枕头风，似乎也是报应。

火葬，本是佛教有德高僧才有的待遇。去西方极乐世界，由于交通不便，路费昂贵，更由于地址模糊，于是想出了通融的办法，让灵魂随风升天。火葬的成本很高，需要很多燃料，普及到芸芸众生，耗能太大，将加速地球温暖化。现在的众生与以前的高僧不同，身体含有各种化学毒素，火化之后，污染空气，还可能成为雾霾的元凶之一。主动火葬或是待遇，被迫火葬则与挫骨扬灰没有区别，当然陨在外域例外。

土葬最环保。大地的特点就是收纳包容，处理禽流感鸡鸭和猪牛口蹄疫是深埋，连核燃料废弃物也是深埋，讲以人为本的社会，追求与得流感的鸡鸭及核废弃物的同等待遇，其实不为过。

城市及其市郊，如今连九泉以下都被开发成地下商城了，只好实行火化，而有条件的农村应提倡土葬。安庆地区的农村，到处是山丘，根本不占耕地，我的家乡望江县，以前的许多耕地如今长满荒草。耕地紧张的农村其实也可以土葬，无非像成吉思汗那样深埋，上面可以种树木花草甚至庄稼。

土葬栽了宗族之根。游子万里寻根，赤子千里祭祖，打工仔百里归乡的情怀都是因为地下有祖宗的遗骨，挖祖坟一直被认为是最大的罪恶和羞辱。连蒋介石和毛泽东都这么想，也这么做。

土葬最大的好处在于保护文化，传承文明。古今中外的革命，多是打砸抢那一套，都疯狂地破坏地面上的建筑和文化。单在中国，秦始皇焚书坑儒，项羽火烧秦宫是标志性事件，历代造反派和昏官都信奉不破不立，不遗余力的破，结果文明实物所剩无几，好在地下有备份。中华文明的证据绝大部分是挖出来的，可以说中国文明主要靠土葬传承下来。

青铜鼎威仪大地，兵马俑震惊世界，唐三彩迷倒世人，这些都是土葬的陪葬品。长沙西汉马王堆的三千多件文物，就是实物史书，仅《五十二病方》、《战国纵横家书》及与现在版本不同的《德道经》等帛书，就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古人的土葬还给今人带来丰厚旅游收入，也养活了考古学家和盗墓贼，我辈总不能断了子孙的财路和职业。葬品往往是真实的历史，我二爷的陪葬品中最值钱的是装药玻璃瓶做的茶杯，将来的考古学家，就此可以推断“到处莺歌燕舞”时代的真是景象。

土葬要有规范。当年周文王有明细规定，也许有些官员读不懂，但精神并不复杂，以不占耕地，不碍景观为原则，更要有等级。要禁止土皇帝建墓园，葬礼规模应与对社会贡献度相称，孙中山可以占一个山，继续在山上呼吁天下为公；平民则可用平坟，在地球的深层含笑九泉就是。

移的本意是把秧苗移植到大田里，使其壮大成长。荀子说“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可见，移风易俗的本意是把先进的礼乐之风移植到民间，使民和睦。强迫山村人火葬压根就不是移风易俗，劈棺逼人自杀，既是伤风败俗，更是犯罪行为，此等官员，谁可饶恕？